东风哪管琵琶怨。
窗外湿芭蕉,
花间烬绫绡,
相思半缕浴荷圆。
萧风飒飒雨寒寒,
心凉如水,月色冷淡,
九龄彩凤也愁然。
三千琴瑟付一柱,
宛若银河垂烟。
碧云弄晴冷霜晚,
秋水没凭栏。
她的头发长长及地,顺着长袍流泻而下,素手鸣琴,琴弦微弄,星子从她纤柔的长发上,滑过,泛着浅浅的光泽,浅粉色的桃花花瓣突然殇谢凋零,缀满她乌黑的长发,花香温柔翩跹在她的额际。
第二天,来到限潇国时,我们在客栈里留宿。根据倬苦的告诫和夙篁的占卜,这个国度并没有散落的琴弦,但是紧挨着它的银错国有的,从浣绸国到银错国,限潇国是唯一的路径。
毫无疑问,蝶扇是我见过的仙子中最柔美的一个,陌药和施云都对她産生疑虑,他们愁苦地在私下里对我说:“臣下真的怀疑蝶扇的能力……”
蝶扇却仿佛听到了陌药和施云的疑虑一般,这一天,在客栈的院子里弹琴。碧色的琴弦,丝丝冰滢如透明的翡翠,绿比春水。
她一边弹琴一边说:“据说,栀垩国的武士在悠宙中是最顶尖的,真的很想跟你们比一比神术……”飞舞的琴音落在湖里,幻为恬然的比蝴蝶还要美丽的花瓣。
说完,也不等陌药和施云答应,蝶扇就弹起了古琴,我没有看到她驱动银壤沙,但是立刻有无数飞散的花的精魂刹那融进高绝的琴韵,纤细的花朵在她周围不断地变换颜色。这种花瓣,是我所不能驾驭的。高亢清越的音律,石破天惊,最後全都化成飞针,还没等陌药和施云有所反应,就把他们全都钉在了高高的树干上。
陌药用尽了力气,居然没办法挣脱,他们两个都是栀垩国数一数二的高手,面对这样的景象也只能目瞪口呆。
蝶扇还是那样温柔地笑,仿佛她只是绣出了一抹丝绸上的花纹,继续弹着琴,琴音飘逸,漫上了树干,陌药和施云悠悠地解除了束缚,蝶扇说:“其实我不只是一名舞师,一名调香师,更是一名驱动琴来击败对手的神术师。”
我暗自发笑,想着,若是裂襟见了,从此之後恐怕都要敬畏蝶扇三分。
蝶扇轻唱:
谁的独角兽,粉色眼眸?
谁撕裂嗓子,频频怒吼?
谁把利剑,指向我落满桃花的风的渡口?
谁把长风,灌满我绿色翠盖的亭亭的楼?
我想在云端与你牵手,
往西行走,向南行走,
穿越季节里忧伤婉转的悠悠空宙。
从何处传来的碧玉箫吹奏的声音。晴隐坐在梧桐树上,单手持箫,繁密的音符从她手中传出,明媚动人的箫声似乎能够瞬间冰封王座。绿色的音符化成精灵横空出现,每一个都精致得像是毫无瑕疵的雕塑。陌药丶施云都穿着雪白的缟袂,站在山顶上,也遥遥望着这边,远远而观,如望云端。
後来,我问起蝶扇:“你名字真美,来历能讲给我听吗?像晴隐,就是倬苦寄予的意思,是栀垩国永远不晴朗的天空;陌药,是指把药材收容在匣子里;夙篁,指的是竹子做成的屋子,他的家族原本生活在山林之中,以砍伐竹子为生,最後练成了旷世的神术;而施云,就是说高绝的剑术,镂云裁月。”
蝶扇笑了,她的头上戴着一片粉色的扇子,一如她的名字,看上去特别地柔弱,但是我们都已经知道,这样的柔弱之下,是怎样地坚硬与强势。她说:“来源自浣绸国很久之前的一个传说。
据说一个女孩子,非常喜欢蝴蝶,她看着空中蝴蝶跳着美丽的循环舞,就憧憬着,有一天能够变成蝴蝶的模样绕着花儿跳舞。
可是,她本来有着自己的生活,有着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种族,自己的使命,有着神灵庞大的身体,并且,她的种族根本无法修成变蝴蝶的神术,但是,她却那麽那麽渴望变成一只蝴蝶。所以,她异常地苦恼。
有一天来了一个别国的女巫,对她说,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但是你也将因此付出代价,我需要你拿最重要的东西来交换。就这样,女孩失去了她最深爱的亲人,如愿变成一只蝴蝶,蝴蝶的生命如此地短暂,她死後,被女巫制作成了一柄粉色的满是银壤沙的扇子,变成了一种永恒而哀伤的美丽。我不明白她为什麽粉身碎骨也要变成蝴蝶。”
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後响起:“所以,你的名字来源于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回过头去,只见夙篁悠然而来,他的身影在夜里显得格外的高大和伟岸。蝶扇看着他笑了,他们的眼睛里都流动着一种别样的光辉,比星光还美。我转身离开,只留得他们在原地。
没走多远,我回头看到,夙篁用剑气聚拢来许多的萤火虫。
蝶扇望着夙篁,轻柔笑起来,笑声惹得流萤飞舞:“前天,我看见你在月地云阶下舞剑,样子像极了我小时候在画像上看到的战神,他们都说你热爱占卜,但是你本身就像是命运走向一样难测。可是,我爱,我来到这里,一眼就看穿了你。”
夙篁把双臂展开来,宛若御风,脸上仿佛被圣光笼罩,充满了喜悦和感动,他说:“幸福如此突如其来,我真是害怕失掉。”
蝶扇轻柔地笑:“你怎麽会失掉呢,我一直在这里。”
夙篁说:“每一个黄昏,你看上去都很美。”
蝶扇说:“在我眼里,任何时候的你看上去都很美。”
忧伤散尽,喜悦停在吹满风的水岸。这是我在去往圣灵天的路途中,所见证的柔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