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妈妈用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声音哽咽,“小诺别看”,男孩却执拗地将妈妈的手指一根根挪开,面色平静。
“他这样对你,,多久了?”妈妈摸了摸男孩稚嫩的脸,心如刀绞。
多久了?林之诺也不知道,他在心里算了算,“大概,快一年了吧。”
“妈妈,我一点都不想你去上夜班。你一出门,他就会把我压在床上。我推不动他,就用脚踢他,用牙齿咬他,他就打我,用巴掌扇我,用手掐我,,,我说要告诉你,他就说要连你一起打,我就不闹了,我不想他打你,”
“妈妈,你这麽辛苦地工作,我不能再让你挨打了,,”妈妈抱着男孩嚎啕大哭,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
警察将妈妈带走时林之诺没有哭闹。他只是双手抱膝埋头缩在墙角,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大眼睛。来来往往的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一夜之间变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可怜啊!
可林之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那个人死了,他很开心。
当晚,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把他送去了医院。三天後,小姨来接他出院时给他带来了一封信。
是妈妈写给他的。在被带走的当晚,妈妈自杀了。
“小诺,我的孩子,是妈妈害了你。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再嫁,你就不会遭受这些苦痛。忘了这一切,离开这儿,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吧。我亲爱的孩子,妈妈永远爱你!”
林之诺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明白,为什麽妈妈说爱他,却又要抛下他。
大颗的眼泪砸在纸上,濡湿了上面的字迹。这是妈妈留给他的最後一点念想,他不能弄脏了。于是他抽泣着用手去擦,可越擦越糊,他哭得更厉害了。
小姨决定带林之诺离开安城,这也是林之诺妈妈的心愿。毕竟,这里留给了她孩子太多的痛。
小姨泪眼汪汪地抱了抱林之诺瘦弱的肩背,男孩凸出的骨头戳疼了她的心。“妈妈走了,还有小姨,我们去扬城,好不好?小姨的家在那边,以後,那也是你的家”。
家,林之诺茫然地想,我哪还有家?我什麽都没有了!
“以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蓦地浮在耳际。
对了,我还有哥哥!林之诺灰暗的眼底瞬间燃起了光亮。
“小姨,我跟你走,但是,我能不能去和哥哥道个别,明天就是周末了,就等一天,好不好?我们约好的,每个周末都要见面的。我想告诉他,我要去哪里”。
我还想告诉他我的名字,我叫林之诺。男孩将这句未说出的话埋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可是第二天,男孩没有等来那个清冷而温柔的少年。
林之诺离开安城的那天,阳光明媚,清风暖融。当一排排熟悉的景物逐渐後退,变成了身後消失的黑点,最终了无痕迹时,男孩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别,他也许再也见不到他的哥哥了!
热泪滑落间,男孩用手指在车窗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哥等我”,,,
回到安城的第一天,林之诺就渴望着能再见到陆予,可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人海茫茫,哪那麽容易遇上;更何况,他的运气一直没那麽好。
可没想到,那天在商场,他真的遇到了他。
後来,他一直在等,却再也没有等到他。
却不曾想,陆予成了他的同桌。
真好!
别来无恙啊,哥哥!
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林之诺终于有了些倦意。他紧了紧被子,沉沉地闭上眼。
又做梦了!
梦里男人用力压在他身上,哪怕他用尽全力也挣不开,一双肮脏的手撕扯着他的衣物,林之诺泪流满面,嘶喊出声“不要,,”
骤然间,他看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男孩急切地呼喊“哥,救我”,,,
可这次,少年并没有像以往的梦中那样向他伸出手。
他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厌弃的眼神如刀般剜剐着男孩的每一寸皮肉。
林之诺痛彻心扉,鲜血淋漓间,手臂如折断般垂落身侧,,,
被噩梦惊醒时,林之诺哀恸悲凉,满脸泪水。
窗外早已微熹,心,却坠入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