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热,是纪知韫抚上来的手:“我不过就是语气重了些,多说了你两句,有这麽难过吗?”
郁南卿一点一点擡眸,直至对上纪知韫的目光,清晰的触及纪知韫眼底的自责与担忧後,神情不太自然,带着些难为情道:“我没有。”
她的躲闪让纪知韫觉得此事更真了,纪知韫反省了一番自己的态度,放柔放低声音道:“好了,方才不理你,姐姐也有错,姐姐同你道歉好不好?”
郁南卿动了动耳朵,试探道:“所以姐姐不生我的气了?”
纪知韫颔首:“有关谭昭昭之事,你本就无辜。”
郁南卿高兴的给萧祁泠递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卷起袖子去开她熬制的鱼汤盅盖:“姐姐当真吓到我了,为了给姐姐赔罪,我还特意下了一回竈房,这可是我第一回去竈房生火做饭,事事都是我亲力亲为的,姐姐可一定要尝尝。”
纪知韫本就是心疼郁南卿而有的怒气,听到郁南卿因此而哭时气就消了,此刻听说郁南卿给她煲了汤,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竟然没将竈房给点着?那姐姐可一定要……”
‘好好尝尝’四个字在揭开盖的那一刻卡在了嗓子眼。饶是纪知韫对郁南卿有多疼惜,此刻也生出了退意。
偏偏郁南卿不觉得,她积极的给纪知韫舀汤,还不忘为鱼汤的颜色作解:“煎鱼的时候没来得及翻面,鱼身便有些碎了,厨子说碎鱼更能入味,煲汤也会更香,所以姐姐不用太在意。
这汤汁的颜色也是因为江州这儿的佐料颜色深导致。方才过来时殿下已经尝过了,姐姐你知道她们皇家人的口味有多挑剔,她觉得好喝,那定然是好喝的。”
听到郁南卿对自己如此信任的话,萧祁泠闭了闭眼,在纪知韫望过来时僵硬的点了下头:“嗯。”
郁南卿脸上的笑意更深,她给纪知韫满满的盛了一碗,有亲手端到纪知韫面前,礼数周到:“姐姐请慢用。”
郁南卿期待的看着纪知韫将第一勺汤喝进口中。
喉间轻动,缓缓咽了下去。
郁南卿眨着眼:“姐姐,如何?”
纪知韫拿过一旁已经半凉的茶水,一口气饮下整一杯,不动声色道:“你第一回做能做成这般,已经很不错了。”
鱼汤的卖相委实不算好,郁南卿心里本也打着鼓。可如今萧祁泠和纪知韫都说不错,也令她空前膨胀,直接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大勺,以萧祁泠都无法阻止的速度兴奋的吸进嘴里。
而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咸至发苦的汤汁刚划过舌根,就将郁南卿呛了个昏天黑地。这下不仅呛得眼眶红了,脸也红得要滴血。
她在萧祁泠和纪知韫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这锅鱼汤上:“我我我……我不知道它这麽,这麽……”难吃。
一片死寂。
就在郁南卿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萧祁泠面不改色的从那锅鱼汤中夹出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两下,安慰她道:“汤确实有些咸了,鱼肉倒是刚刚好。”
郁南卿:啊?
萧祁泠淡淡的看向纪知韫:“姐姐不妨尝一尝。”
纪知韫自然是要给郁南卿这个台阶下的,她正要配合萧祁泠,就见郁南卿将一旁的盖子重新扣到了鱼汤上,红着脸道:“今晚谁都不准再碰这份汤了。”
不然她怕府医追着她哭。
其他菜肴陆续被端上来,纪知韫提及她这段时日在西域的经历,并向後招来一名亲卫,从她手中接过了一本册子,递给郁南卿。
“……这是姐姐托人走访西域边境线的几个国家记录下来的货品价格,同大齐确实存在不小的差价,西域诸国对茶丶丝绸等货品十分青睐,亦我所看,边贸可行。”
郁南卿看着上面的标价,同她前世前往西域时所走访获得的相吻合,如今卫云翰已经任鸿胪寺少卿出使西域,有鸿胪寺少卿的身份,走访时能将货品调查得更全面,只是时间也会相对更久。
但如今匈奴虎视眈眈,江州之事又迫在眉睫,并不是开行边贸的好时机。
郁南卿一边翻阅一边问起:“姐姐可有参与边贸的兴趣?”
“我是商人,边贸之利远比大齐境内要多,我自是心有所动的。”纪知韫实话实说,“只是朝廷在这一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管辖得较为宽松,严查时重则下狱,纪家并无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我说的参与边贸,自然是堂堂正正的行贸易,而非偷偷摸摸的走私。”郁南卿简单的说了说自己对边贸的想法。
纪知韫不解:“维护边贸是笔不小的开销,派遣士兵驻守把控边境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点,依你所言,朝廷的这些支出皆由商贾来承担,你就这麽笃定商贾会接受比原先高五倍的税银?”
“姐姐已经算过其中之利,我既敢开口,自然是保证了商贾能赚到钱。”郁南卿卖了个关子,“但该如何推行,姐姐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纪知韫萧祁泠:“好,那我也且看着,你是如何能说服那些商贾的。”
聊了会儿边贸,郁南卿烧糊鱼汤之事好似已经被忘记,桌上气氛热络。
纪知韫再一次招来那名拿出账册的亲卫时,郁南卿以为纪知韫还要同她商量边贸之事,没想到这一回纪知韫拿来的是几份薄薄的纸。
月上重楼,在窗台落了一层银白霜华。
纪知韫将手中的文书递向郁南卿,道:“这是我为你置办好的路引,能保你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越州。”
郁南卿怔住了:“姐姐你在说什麽?什麽越州?”
纪知韫握上郁南卿的手,像多年前牵着她那般,将她的手完全拢到掌心里:“我说,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回越州。”
郁南卿被火热的掌心一烫,下意识要抽回手:“我不是同姐姐解释过了吗?殿下没有对不起我,谭昭昭只是我们顺着谭家计划将计就计的一环,姐姐你就别乱猜想了,好不好?”
“你觉得我是因为谭昭昭的事才想带你离开?”纪知韫皱着眉,“准备这些路引便耗费了我大半个月,你是不是忘了过些时日是姑母的忌辰,往年你都会回越州,我听闻你在京城时就将姑母的牌位迁出了国公府,但姑母葬于纪家祖坟,你年纪小可能不了解,于情于礼,你都该回越州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