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帝又是一声叹,神色之中算是默认了。
他将一封奏折递给萧祁浚:“这是江州来的密信,消息应当还有两三日才会传到朝中,你且看看。”
萧祁浚恭敬接过,翻开一看,竟是江州每年都会兴起的水患。
只是江州水患不同寻常,萧祁浚有所犹豫:“江州今年的汛期较往年早了许多。”
文景帝点点头:“天灾来临,自是不由人定的。”
萧祁浚的目光落在那封折子上,猜测着文景帝此举之意:“依儿臣所看,江州水患已有多年,外祖为江州操劳多年,如今年事已高,不如这一回从朝中择人,派去江州解决水患吧。”
“那你觉得谁比较合适?”文景帝眯起眼睛,神色意味不明。
“江州水患凶险,需派遣一位位高权重且能体恤百姓之人前往,放眼朝中,唯宁王一人可胜任,宁王心怀百姓,甚至能对荣禧姑母大义灭亲,儿臣自是远远不及。”
萧祁浚将文景帝的心思猜得一般无二,他见文景帝神色缓和,继续道:“江州有外祖父坐镇,上下官员皆为父皇亲派,想必宁王过去,定然会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文景帝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良久,笑了起来,“宁王如今已及弱冠,是该给他些实打实的政绩了。”
萧祁浚俯首一拜:“父皇圣明。”
再是三日,江州水患之事传入京中,水坝决堤,冲撞房屋,水灾还在不断蔓延肆虐。
消息传来,满朝哗然。
当务之急,是赶紧着户部拨款救灾。
然而此次水患较往年更为严重,今年汛期提前足足一月有馀,江州百姓尚未如往年般提前转移,水坝被冲毁後,已有上千百姓遇害,更有上万户百姓流离失所,赈灾济贫刻不容缓。
大灾同战事一般,需要有足够号召力之人前去安抚百姓丶稳定人心,否则後果将不堪设想。
寻常的朝臣自然不够资格,文景帝作为帝王又无法出京,最好的人选便是几位皇子了。
朝臣们相继出列谏言,无人明指某位皇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皆围绕着几位皇子展开,请求文景帝做出定夺。
文景帝高坐龙椅,等群臣谏言得差不多了,询问道:“那依诸位爱卿所见,派哪位皇子前去更为合适?”
朝臣们亦有私心,如今文景帝几次病重,即使现今能安然上朝,可谁又能保证不突发急症?
若是他们支持的皇子去往江州救灾时,文景帝突发急症,岂不功亏一篑?
是以,宣王一党和宸王一党在此刻皆闭上了嘴,以免引火烧身。
那能举荐的便只剩下宁王和刚入朝堂的五皇子。宁王并非文景帝亲子,无所依靠,可最近办的几件事都令人不敢小瞧。
都是在朝中沉浮已久之人,哪会看不出来那些不愿被拉拢的中立党早已被宁王收入麾下?又或者说那些人并非是向着宁王,而是自文景帝即位起,从未变过衷心。
荣禧长公主牵扯出来的旧案中,又有多少是借了他们的手才得以翻出的?
若是宁王再继续壮大下去,恐怕江山真会易主。
因此宁王断然不可再揽功绩,那便只剩下五皇子了。
群臣们便向文景帝举荐了五皇子。
五皇子初入朝中,朝中大小事务没他说话的份,正在打瞌睡,没想到自己就出现在了朝中的口中,他正要出列。
文景帝先摇头否决了:“老五年纪尚小,去了江州恐难以服衆,还是得由更为稳妥之人前往。”
此言一出,朝臣们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文景帝的意思。文景帝哪里是觉得五皇子稚嫩,而是早已有了倾向。
稳妥之人,指的不正是年纪最长的宁王吗?
再结合宁王这段时日以来的所作所为,很显然已经遭到了文景帝的厌弃,揣得圣意的朝臣接连出列。
“臣以为宁王年长,行事周全,在百姓之中素有美名,尤其此次西园之案深获民心,宁王前往江州最为合适。”
“臣附议,宁王本就处于工部,于水利之事也较其他几位殿下更为了解,定能一举解决江州多年的隐患。”
“臣恳请陛下派遣宁王前往江州,治疗水患,安抚民心!”
文景帝转向站立在最前首的萧祁泠,目光晦涩,沉声问:“宁王,你意下如何?”
朝臣们的目光也落了过去。只见宁王握紧手中象牙笏板,神情似有挣扎与不甘。
然而天颜之下,朝臣们将他高高架起,宁王又怎能推脱得了?
金銮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徐徐的微风掀起宁王的袖袍,称得人愈发清瘦,气氛压抑不安。
一秒,两秒……许是更久。
宁王终于俯身下去:“儿臣并无异议,还请父皇降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