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翰俯身一礼:“陛下,已经寻到息尘大师了,但他……”
萧祁泠猝然站起,发间珠钗震动,直直的盯向卫云翰:“息尘如何?”
“息尘大师说生死有命,还望陛下节哀。”
“生死有命?”
萧祁泠忽地笑了一声,笑声轻柔,带着彻骨般的寒意:“朕偏不信命。”
“你去告诉他,若是神佛无法显灵,这大齐境内上千座佛庙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卫云翰愕然,跪倒下去:“……是。”
萧祁泠胸口起伏几息,少顷,重新平复下来,面色恢复如常,平静的走出养心殿。
她沿着宫殿群,一路往里,长长的龙袍拖曳在地,刺绣金龙被煌煌日光染上暖色,好似下一刻就要腾飞而出。
直至走入凤仪宫,萧祁泠拨弄机关,行入地下。
那是座恢宏的地宫。
四面由冰块砌成,森冷的寒意扑面而来,活人在里头待久了,血液跟着冷下,也同死人无异了。
地宫中唯有一口冰棺置于中央,精巧细琢的精致面庞早已结了寒霜,呈现青白的僵硬之色。
——是早已无生息的郁南卿。
萧祁泠将手探入冰棺中,明黄的袖袍垂曳到枕侧,眼神无比眷恋,隐忍无声。
不知道这麽看了多久,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低极低地开口:“今日群臣又催我开後宫了,你说我若是开後宫,该召入男子还是女子?”
空旷的地宫回荡着她的声音:“登基大典那日,我一意孤行将你立後,便是想着,你被萧祁浚送给我时便不愿意,定然是会半夜托梦来骂我的,可你一回也没有。”
“我险些忘了,你根本就不识得我,又怎会入我梦来?”
萧祁泠的手又落到郁南卿的掌心,她不敢在任意一处多停留,生怕自己身上的热度灼伤了郁南卿。
地宫寒气无孔不入的将她包裹起来,眼前郁南卿的面庞渐渐模糊,被无穷无尽的黑雾所遮掩,直到全然不见。
萧祁泠拼命伸出手来想要挽留,却被拉入更深的深渊中,无尽下坠。
“郁南卿——”
萧祁泠惊坐而起,大口的喘息着,浑身冷汗淋漓。
郁南卿被她吵醒,撑坐起来要去抚萧祁泠额头的细汗:“殿下?”
萧祁泠听到鲜活的声音,缓缓侧过头,眸中还有尚未散去的哀恸:“……卿卿?”
“嗯,我在。”
萧祁泠一愣,慌忙握上郁南卿探过来的手,顿了一瞬,猛地抱住了她,极紧极紧,像是要将人融入血髓之中。
郁南卿猝不及防,在察觉到萧祁泠急剧起伏的心绪後,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殿下这是做噩梦了?好了,你已经醒来了,梦中的一切都不算数,嗯?”
萧祁泠抱紧郁南卿,方才的梦境太过逼真,逼真到令她觉得好像真实发生过。却又太过荒唐,荒唐到她竟觉得郁南卿同她并不相识。
她低头嗅见温润的安神香气,终于从那可怖的梦境中挣脱出来,眼底的血色渐渐褪去。
郁南卿等了许久,见萧祁泠平复下来後,才松开她,一点点仔细擦去萧祁泠眼角残存的泪,轻声开口:“怎麽弄成这个样子……”
萧祁泠握上郁南卿的手,抵在唇边落了一吻,笑了笑:“让卿卿见笑了。”
“你方才梦见什麽了?”郁南卿担心萧祁泠,问到,“我听到你喊着我的名字醒来。”
萧祁泠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空,像是还未从惊悸中缓过神:“梦到你另觅新欢不要我了。”
郁南卿一听就知道萧祁泠是在搪塞她,她甩开萧祁泠的手,掀开被子下床:“那殿下还是继续哭吧,我正打算去府外寻几个貌美女子来作伴。”
萧祁泠没有说话,只是倾身追上了郁南卿的手,手指一点一点的握紧。
郁南卿没有拒绝,侧身无奈:“殿下今日怎的如此粘人啊?真做噩梦了?”
“我梦到我登基了。”萧祁泠嘶哑着嗓音,缓缓开口。
天色已暗下来,月上枝头,那清冷的辉光也不及萧祁泠此刻的眸光伤怀。
“卫云翰丶卫云迁丶陈广贤丶郭文济……就连我舅舅也回了朝。”
郁南卿走回去坐下,嘴角带了点笑意:“一切皆如殿下所愿,殿下还伤心什麽?”
萧祁泠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郁南卿。
郁南卿被她看得有些莫名的心虚,心道她该不会在萧祁泠的梦境中真抛妻改嫁了吧?
她放着好好的皇後不当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