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来,她已经许久未做过有关前世的梦了。但她无法解出梦境所示,今日才会借着去寻郁南柔的机会,想要再寻息尘大师解一解梦。
没见到息尘大师,却在萧祁泠这儿,记起了一位前世的故人。卫云迁长得很像叛军阵营中,一位‘崔’姓的军师。
几番思忖下来,郁南卿倒是真觉得自己醉了。
迎着萧祁泠关怀的目光,郁南卿轻轻摇头,擡起醉意微醺的眼:“今日殿下进宫,是不是又在皇帝那儿受气了?我接着陪殿下喝酒好不好?”
萧祁泠盯着郁南卿酒盏的眸光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将酒壶放到了桌下:“我早已知晓皇帝的品性,倒也没有受不受气,总归大理寺卿已经寻到了十五年前那桩旧案的翻案线索,倒是你,今日怎的有些反常?”
郁南卿不认:“我哪有,我好心关心殿下,才特意带你来酒楼见见大齐的学子们,想让殿下高兴些。”
“我没有不高兴。”萧祁泠夺过郁南卿手中的酒盏,掀起眼问,“倒是你,今日在护国寺求到什麽签了?下下签?才拉着我一块来吃酒排解?”
郁南卿根本就没有求签,但从某种意义来说,她找息尘解的前世能算是支下下签。她眨了眨眼,试探道:“如果我真求到下下签了呢?”
萧祁泠向来不信神佛:“签在人为,下下签何尝不是逢凶化吉之相?”
郁南卿凑过去,眨着两只好奇的眼睛,饮过酒的嗓音软绵绵的:“下下签也能逢凶化吉吗?”
萧祁泠的指尖拨过郁南卿的唇,稍倾身眉眼带笑地道:“你叫我声姐姐,我便教你逢凶化吉,如何?”
郁南卿扭了扭头,挣开萧祁泠的手:“按大齐律例,近亲不可通婚。”
重生过一回就是倍具优势,喝得人都没力气了,脑子里还能背诵大齐律法。
萧祁泠:“可我们已经成亲了。”
郁南卿一本正经:“姊妹无需夜夜睡在一起,殿下要同我分房吗?”
萧祁泠遗憾的将她松开,道:“不必在意那些签文,你那位不肯下山的妹妹,之前同司承礼的八字还很相合,如今不也离得远远的?”
郁南卿的指尖微顿,缓缓捏紧了筷子,复又松开,“或许吧。”
迎着萧祁泠的目光,借着那点微薄的酒意,郁南卿突然就想向萧祁泠诉说些话。
“有件事一直没同你说。”郁南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日解的玲珑棋局,我曾同另一人一块解过,後来他便同大齐朝廷开战了。”
萧祁泠微愣:“同大齐开战?”
大齐这些年边境确有战乱,再加上玲珑棋盘出自匈奴,萧祁泠正要深究,又见郁南卿比出个手势:“连下数十城,都把萧祁浚逼退回京城了。”
萧祁泠奇怪的看了郁南卿一眼,忽然,手擡起,在郁南卿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真不该让你喝酒。”
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郁南卿指向窗外,“你看这麽多兵……”
萧祁泠见她站也站不稳,忙将人抱了回来,顺着郁南卿的话哄:“是,好多禁卫军。”
郁南卿终于又看到了被萧祁泠藏起的酒壶,蹲身去够,给两人的酒盏重新倒满,看着萧祁泠道:“你若是在的话,也许会不一样吧。”
那名叛军首领做的其实不差,但郁南卿的心在给玲珑棋局黑白子定输赢时,就已经偏了。
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化不开的哀伤。
郁南卿不眨眼的望着萧祁泠,看她持杯的指尖修长,看她绣金滚边的袖口微微下滑,展出一截清瘦的腕,跳动的脉搏展现着萧祁泠依旧强盛的生命力。
她忽然忍不住脱口道:“他不怀好意,比萧祁浚还要难对付,你一定要当心。”
萧祁泠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没能寻到以‘梦境’丶‘醉酒’之外的第三种方式去解读郁南卿的话。但观郁南卿的神色全无玩笑之意,只好继续顺着她的胡话宽慰:“好,我会当心。”
并顺势转了话题:“萧祁泯手中的兵不少,卿卿怎麽不提防他?”
“他能有什麽?”郁南卿愁眉苦思了许久,终于记起来,“你是说镇远将军?”
“不错。”
郁南卿皱着眉,酒劲熏得她愈发分不清现世与前世。
匈奴单于病逝,匈奴几位王子为争单于之位,大举进攻大齐,赢者为王。镇远将军战死,叛军又突起,整个大齐才会陷入战乱之中。
郁南卿捧着酒盏小口小口的舔,酒液入喉而下,转瞬便浸了肺腑。
良久的寂静,直到一声轻叹落于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