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博松开李氏,拿起拄杖头也不回的走了。
推门而出时,他看到郁秉儒还等在那里。他撩着衣袍,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爹,现在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我去宸王府一趟,求殿下想想办法?”
郁秉儒的神情顿时深沉起来,盯着郁南博的眼神隐晦不明:“博儿,你该不会也想蒙骗我吧?”
先是郁南卿,後是李氏。几十年的情谊都能背叛他,郁秉儒草木皆兵,连郁南博都不敢轻信了。
“爹你这说的是什麽话,国公府同我息息相关,爹想做的就是孩儿要做的事。”郁南博甩开拐杖直接跪在郁秉儒面前,“爹,明日便是宫宴了,此事不能再耽搁,您得赶紧做出决断啊!”
郁秉儒看着郁南博的目光有所挣扎,他的视线缓缓移开,打量着从少时住到现在的屋子,倍感陌生。
最终,郁秉儒沉沉的吐出口气,扶起郁南博:“我亲自去公主府走一趟,向长公主赔罪,你腿脚不便就不要奔波了,你留在府里看着你娘,再开导开导她,劝一劝她说出你妹妹的下落。”
郁南博郑重点头:“爹放心。”
郁秉儒提心吊胆了一路,想了无数种向荣禧长公主赔罪的说辞,路过宁王府所在街区时,甚至还动过去寻郁南卿的心思,最後还是被他按捺住。
郁南卿自从上回烧了国公府的院子,已经彻底同国公府断绝关系,朝堂之上他所提谏的话也皆会被宁王驳斥回来,偏偏宁王有理有据,他就算再恼火也无计可施。
此时若是去了宁王府,恐怕也是空手而归。
郁秉儒还是直接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佛堂内,荣禧长公主拨弄着佛珠跪在佛像前,听到身後动静,淡淡问了句:“若还是公主府外的那些人便不用管。”
侍卫行礼禀报道:“殿下,是郁国公来了。”
荣禧长公主拨弄佛珠的手一顿,收起佛珠,自嬷嬷手里拿来精致的红玉护甲缓缓戴好:“郁国公的野心倒是不小,得知本宫明日要向皇兄讨要赐婚圣旨,今夜就迫不及待来向本宫讨要好处了?”
嬷嬷‘哎’了声,在她身边赔着笑脸:“陛下如此重视殿下,几位皇子也都要倚仗殿下,郁国公想要什麽,还不都是殿下一句话的事儿吗?殿下不妨也听听国公爷的话,若是方便,应了他又如何呢?”
荣禧长公主嗔了她一眼:“你这老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国公府的人呢,净替郁国公说话了。”
嬷嬷扶着荣禧长公主往外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哎哟殿下,奴婢跟了您这麽多年,不都事事以您为先吗?您一直想动卫家,到时候内阁空出来就得从六部里头补进去,空出哪个尚书位来给国公爷,可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他们说这话也不避着人,荣禧长公主视卫家为眼中钉许久,这麽多年下来令文景帝碍眼的朝臣有半数都是她除去的,可对上卫家,每每都让卫家逢凶化吉,只能除去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官。
偏偏萧祁泠同卫家的纠葛最深,卫家在朝中也最具威望,只有除去卫家,才能彻底绝了萧祁泠再度被拥为太子的机会。
尽管人人都道宸王风头无两,就连大齐偏远城池的百姓也知晓宸王是文景帝如今最看重的儿子,贵妃也迟早会被封为皇後。
荣禧长公主却不这麽想。
并不是因为她看着萧祁泠长大,欣赏萧祁泠的才学和手腕,而是因为她相信皇後。
皇後所出的皇子,又被皇後亲手带在身边教养长大,怎可能因为那一杯毒就自暴自弃?怎可能真的因为被废太子而郁郁寡欢?
又怎可能这麽多年下来,真的只是蜗居在工部那麽简单?
当年武宣帝同匈奴的那一战,令强悍的匈奴也不得不休养生息,大齐其馀边境的动荡皆不成气候,文景帝当年得位得太容易,以至于这些年早已失了基本的警惕。
文景帝忘了,她却不能忘啊。
这大齐江山……
荣禧长公主停下了脚步,望着满园娇艳的花朵,垂眸浅笑了声,这才同嬷嬷说话:“是啊,只要卫家倒了,本宫就没後顾之忧了。”
嬷嬷以为荣禧长公主说的是她自己和宸王能尽情享受富贵荣华,笑着接上话:“是啊,殿下也能高枕无忧了。”
荣禧长公主挑了下眉。
高枕无忧吗?
若朝堂真没有了卫家,不知道她那位皇兄需要多久才能醒悟过来?
总归到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荣禧长公主摇了摇头,另择了条小径,往前院而去:“走罢,别让国公爷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