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立刻拾起手帕拭泪:“我家小姐那日受了惊吓,见到人便哭,今儿个已经好一些了,不知见了嬷嬷是否又会想起那日在公主府发生的事,嬷嬷若是不介意,便随我来罢。”
嬷嬷要迈进的脚步瞬间停下来,抿紧的嘴令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更深:“那明日的宫宴该怎麽办?”
“明日宫宴小姐沐浴一番陛下的龙威,病定然就都好起来了。”丫鬟哭哭啼啼地道。
国公府这番睁眼说瞎话的说辞摆明了是不想让她见郁南柔,嬷嬷碍于身份不能硬闯,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笑起来:“那让我远远的看一眼郁小姐,我也好交差,你看如何?”
李氏抚过翡翠镯子,依旧拦在嬷嬷面前:“嬷嬷这是要做什麽,柔儿好歹也是国公的女儿,你说看就看把她当成什麽?若是今後嫁入公主府,你们是不是还得时时刻刻盯着她?”
此话说得极重,嬷嬷忙下跪下来:“奴婢不敢,郁姑娘是未来的世子妃,奴婢自然不敢冒犯,还望夫人恕罪。”
“不敢就最好。”李氏擡手扶上丫鬟,“将衣裳送去小姐屋里,送客。”
待嬷嬷走後,李氏强装出来的厉色尽数退去,双脚不稳的一崴。
丫鬟忙将她托住,唤来其他人:“来人,来人请大夫!赶紧请大夫!”
国公府後院忙成一团,等李氏醒过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郁国公和郁南博坐在床边,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夫人,柔儿去了哪里?”郁秉儒放下茶盏,对着李氏历来和儒的双目显出几分狰狞。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李氏也不再着急,她差丫鬟将她扶坐起,叫来一杯水,捧着茶满满的喝:“这麽多女眷在公主府,司承礼都敢对柔儿动手,老爷觉得柔儿会去哪里?”
郁秉儒夺过李氏的杯盏往地上狠狠一掼,手都在发着抖:“再怎麽动手柔儿都是他世子妃,地位非同小可,司承礼再毛躁也不至于伤害柔儿,可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明日圣上赐婚,你让我怎麽办,去担一个欺君之罪吗!”
李氏看了眼地上碎裂的茶盏,冷笑一声没接话。
李氏一向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这还是李氏这麽多年以来第一次违背他的心意,郁秉儒横眉冷竖,又拍了下桌子:“我告诉你,柔儿明日必须随我进宫。”
震耳的声音令李氏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郁秉儒也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多争执,只想尽快把人找出来,他给郁南博使了个眼色。
郁南博见状,跛着一条还未复原的脚,一瘸一拐走向李氏的床榻:“娘,孩儿也知道你心疼妹妹,可你也心疼心疼我啊,我这辈子的科举之路已经毁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宸王登基。只要他登基了,我的官位就有望,到时候我也才能为您要个一品诰命回来啊!”
“再者司承礼後院那麽多女人随他折腾,妹妹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司承礼再不轻不重也不至于对妹妹下手,女子出嫁不都是生儿育女那回事吗?等妹妹生下嫡长子,国公府也就有了倚仗啊!”
李氏听到自个的儿子说这些话,那点希望也瞬间破灭,她自嘲的笑了笑,盯着郁南博看了片刻。
郁南博被她盯得有些发慌,“娘,娘你这麽看着我做什麽?”
李氏目光黯然的望着他,反讽的问:“一品诰命?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我要这诰命有什麽用?”
“你究竟把柔儿送去了哪里?”郁秉儒废了不少口舌,耐心告罄,站起身目光定定压向李氏,冰冷的道,“我的话博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听不听由你。柔儿这一次若是不回来,下一回她的亲事可就没那麽好议了。再者你惹恼了荣禧长公主,柔儿若是哪一天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你也做好准备眼睁睁看着吧!”
说完他重重一挥袖,往外头走去。
“真是冷血。”
郁秉儒临到门槛的脚步瞬间停下来,带着锐利的目光回过头:“你说什麽?”
李氏掀开被子下床,满脸愤怒的望着他:“我说冷血!就为了你的前程,你狠心让柔儿嫁给那样的人,毁掉柔儿的後半辈子,你还配为人父吗?堂堂礼部侍郎卖女求荣,柔儿逃了好,就算她不逃我也要将她送走,我绝不会让司承礼那个畜生毁了我的女儿!”
惊愕凝固在郁秉儒脸上,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李氏敢同他这般说话。
李氏一直都很温柔小意,就算当年他先娶了纪氏,李氏也从未同他发过一次脾气。
此刻郁秉儒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目光一转,落到郁南博脸上,却瞧见了郁南博脸上同样的惊诧。
然而李氏看着他们父子这般震惊的模样却笑了起来:“柔儿性子再娇惯也不至于不懂分寸到去司承礼後院大闹,老爷难道还猜不到是谁指使她这麽做的吗?你们不是要找柔儿吗?好,我告诉你们,想找柔儿,就去宁王府问被你赶出家门的另一个女儿!”
“娘你疯了吗?郁南卿怎麽可能会帮妹妹?”郁南博怒意上涌,却又猛然止住,“宁王想阻止宸王和荣禧长公主联手?”
李氏嘲讽一笑,显然也是这般想的。
“博儿,娘也知道西山回来後你郁郁寡欢,但你妹妹也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我不能当做什麽都不知道送她去死啊。”
李氏走向郁南博,抓上他的手劝道:“博儿,你想要功名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娘这儿也还有些馀钱,让你爹去为你捐个官好不好?宸王同你那麽要好,来日他也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长公主已经将喜讯告知所有人,妹妹逃婚打得可是长公主府的脸,陛下如此看重长公主,娘觉得国公府还会有出路吗?宣王的禁足也已经解了,在朝中同宸王分庭抗礼,再也不是年初时风光的地位了,娘,你这麽心疼妹妹,那你告诉我,我怎麽办,啊!我怎麽办!”
郁南博对着李氏也没了平日里的教养,郁南柔的消失几乎要将他给逼疯,他双目布满狰狞的血丝,握上李氏的肩膀:“你告诉我,娘,我又该怎麽办?”
“那就当是娘对不住你吧。”李氏颤抖着双唇,终于绷不住,大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