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尘试图劝说:“王妃不行,但殿下可以。”
萧祁泠调侃他:“大师什麽时候也学会俗世那一套了?若是龙椅上那位来了,你是不是还得临时做个上上上签?”
息尘低头拨弄着佛珠,依旧是那副清逸出尘的面孔:“殿下说笑了。”
萧祁泠笑了笑,依旧没什麽兴趣:“等本王的麟儿什麽时候降生,就什麽时候再来要大师的上上签罢。”
“那我便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丶风光无限。”息尘行了个佛礼,“到时候也望殿下多为护国寺捐些香火钱。”
萧祁泠一开始说的‘麟儿’显然不是息尘此刻说的这个,她不由多看了息尘大师两眼。
息尘面不改色,依旧笑容温和,好似随时能普度衆生。
离开萧祁泠後,息尘走向了郁南卿
“见过宁王妃殿下。”息尘向郁南卿微微弯了腰,在郁南卿转身过来时,声音更为轻柔。
郁南卿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正好看到萧祁泠离去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叫人,就听息尘下一句问她:
“王妃去岁为何失约了?”
郁南卿的目光收回,瞳孔猛地缩紧起来。
脚步下意识往後退了半步,撞到香火台上。
去岁失约。
郁南卿年年都来护国寺上香祭拜亡母,从未有过失约。若是真要细究,便是前世她死去的那一年,她确实没能来护国寺。
她没能熬过雁门关的冬日,又如何于春日来到京城的护国寺上香呢?
郁南卿的眸子几乎有些失神地看着息尘大师,在香火台边缘的手指紧紧扣住,她剧烈的喘息了两下,才得以发出声音:“你……”
息尘笑容更为慈善的望着她,此刻到真像是寺庙中那些悲天悯人的活佛了:“王妃且慢慢说,不着急的。”
屋外阳光渐渐耀眼,穿透厚重的云层,于殿中铺入金色的一角,正好将郁南卿笼罩在里面。郁南卿冰凉的手指渐渐有了暖意。
她强作镇定道:“大师或许记错了,去岁我也是带着我的丫鬟,还有个从小陪伴我的嬷嬷一块上的山,还给您捐了一千两黄金的香火钱。”
息尘笑道:“王妃怎的也学会宁王殿下那套掩耳盗铃了?王妃曾问我,若是错择明主该如何破局,王妃也不记得了吗?”
郁南卿脸上好不容易回暖的血色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眼前一阵阵的发昏。
前世的记忆如针刺般刺入她的脑中,息尘依旧从容的站在她的对面,拨弄着手中那串盘到发亮的佛珠。
那一年京城的冬天似乎格外的久,雪将整座寺庙染成了白茫茫一片,息尘依旧穿着如今这身袈裟,在庄严的佛殿面前,面带慈悲的看着她,一如他怜悯每一位世人。
郁南卿当时的精神便已经不大好了,于她而言,羸弱身体上的伤病,远没有精神上要更为折磨。她知道了萧祁浚太多的阴暗面,却又在良臣不侍二主的君子之约中苦苦挣扎。
当时息尘听到她的询问後,温和的笑了笑,却没给她答案:“姑娘自缚已久,择与抛,我佛慈悲,一切皆有定数。”
郁南卿当时没将息尘的话太放在心上,她依旧选择留在了萧祁浚的阵营,选择留在了大齐皇室的那一边。
直到她死前见到那位叛军首领,直到她将萧祁浚的军备卖了个一干二净。
郁南卿轻轻喘着气,低着声问,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才能再次见到大师吗?”
“姑娘如今可是想明白了?”息尘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内心,他又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
“我有一问,还望大师为我解惑。”郁南卿问的并非是前世的那个答案,“大师既然知道今後天下格局之变,为何不提前出手阻止,以防生灵涂炭?”
“我非尘世人,何行尘间事?姑娘为世中人,方可扭转乾坤。”
息尘端着得道高僧的神秘莫测,又将称呼改了回来:“先前我没能为王妃解惑,今日王妃既然来了故地,不如让我为王妃解上一签,可好?”
郁南卿没说话。
息尘看着她恍惚的神色,从旁边的桌子下面翻出一个签桶,胡乱拿袖子在签桶上掸了掸,看起来勉强没有蜘蛛网了。
“王妃来求一根吧。”
郁南卿看着脏兮兮的桶壳,果断摇头:“不,我对方才大师的话颇有感悟,我得回去好好顿悟消化,再多的我就记不住了。”
“王妃如此才智,怎会记不住?”息尘强行将签桶塞进郁南卿的手里,慈善道,“求吧。”
郁南卿闭了眼,将签桶微微倾斜开始轻摇,约莫二十几下後,一根签率先从签桶中掉出来,落到地上。
息尘蹲下身去捡,看清上边的字迹後,唇角的笑意加深:“恭喜王妃,是中签呢。”
郁南卿:……
中签是什麽好东西吗?
郁南卿伸出手去抢:“不行不行,这个不算,你再让我抽一回,我定然能抽到上上签。”
“王妃比去岁来时要活泼的多。”息尘微笑着评价她,“若是你去岁来抽,定然是下下签,所以王妃还要不满吗?”
郁南卿抿了下唇:“那就请大师为我解签吧。”
息尘将签放到郁南卿的手中,声音空灵而又渺远:“红颜弃世散如烟,于今莫作此当时。公侯将相本无种,静中好听凤凰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