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陈情书
“你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你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麽?”
“这麽做对你有什麽好处?”
……
诸如此类的问题是我这一生近四十年来听到过最多的话。
第一次听到是什麽时候?我记不太清了,也许是三年级的时候,我把亲手解剖的兔子心脏掏出来送给同桌的那一刻。
又或许是五年级,我把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放在隔壁班变态男生床上的时候……
抑或是六年级,我把鸡血偷偷倒进老师茶杯里的那天……
刚开始,问问题的人是老师,是家长。
等长大,我最後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是在警局。
孟寒州冷漠的望着我。“唐承意,你为什麽要这麽做,目的是什麽?”
我就静静的看着他,我想不出来。
好像从我一生下来,扫把星丶疯子丶变态丶精神病……这类无聊却又不能伤害我分毫的称谓就紧紧缠上了我,甩都甩不掉。
我出生那天,我的爷爷从五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没等送去医院,就咽气了,自此我就莫名其妙背负上了灾星的恶名。按照村口最爱嚼舌根的大妈的话说,整个村子,连条狗看见我都得避一避。
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妹妹。
妹妹好小啊,小到只要我稍一用力就会断气。
我就这麽抱着她,模仿大人哄小孩儿的姿势一直摇啊摇。
当天晚上,她一直哭个不停。
我翻身,捂上耳朵,不知不觉在吵闹声中昏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一堆人聚在我家的院子里。
我匆匆跑出去,只看见哭到几近晕厥的母亲抱着浑身湿漉漉丶脸色苍白的妹妹跌坐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究竟发生了什麽,父亲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半边脸瞬间火辣辣的像烧了起来。
我不明所以。
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黄色泥土地上,周围一群人,没有一个来扶我,更别说安慰了。他们厌弃的後退,一边指着我,一边从嘴里蹦出几个他们能知道的世上最恶毒的词语。
我怀抱着最後一丝希望向妈妈身边爬去,可她用力一挥手,尖叫着驱赶我。“别碰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你竟然敢溺死你的亲妹妹!谁知道你下次会不会对我们下手!”
“哎哟,我可怜的囡囡啊……”
室外艳阳高照,可我的内心早已雷雨交加。
指甲深深扣进泥地里,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想争辩,却又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我一度怀疑,真的是我干的吗?真的是我在睡梦中无意识干的吗?我真的杀了人?还是我的亲妹妹?
我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能听到她的哭声……
真相?
当然不是我。
是那对狗男女。
穷人的思维永远很难改变,他们固执丶自以为是,满脑子都是传宗接代,满脑子都是振兴门楣。
孩子在他们眼里与工具无异,小时候好好读书,有了出息就该给他们打钱,供养着他们。等二十几岁就到了生孩子的年纪,把这又臭又烂的基因没有目的的延续下去,一辈一辈,仿佛身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