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万被拍醒,顺着鲍里斯的後背滑了下来,伸了伸懒腰揉揉惺忪睡眼,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士兵证。
我不由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是半途加入队伍的“意外分子”,哪来的士兵证?何况莫名其妙现身库尔斯克後方医院,浑身上下翻不出一张身份证明,两手空空,也只能干站着。
“护照?身份证?市民居住证?”
我摇头。
“你叫什麽名字?”
“露缇娜。”
巡逻士兵的目光又转向鲍里斯和小伊万,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核对证件信息:“上士鲍里斯·马尔林,列兵伊万……她和你们是什麽关系?”
“我们是一个小队的。”鲍里斯回答。
士兵面露难色,语气严肃道:“她什麽也没有,我需要你们的长官过来证明。上士同志,您也清楚,诺夫哥罗德才解放没几天,局势不稳,德国鬼子指不定乔装打扮混进来,我们可不敢马虎。”
“理解理解。”知道对方意有所指,我心虚讪笑。
小伊万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扯了扯鲍里斯衣角,压低声音说:“我去找戈尔布诺夫准尉,你留在这边陪着露缇娜。”
“等等,”我叫住准备离开的小伊万,“先去医院那里,说不定准尉同志在照看亚历山大。”
小家夥点头,身形一转,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巡逻士兵双手抱胸,往旁边挪了几步,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我们,继续追问:“你们是真不知道城里正实行宵禁吗?这麽晚了,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乖乖摇头,还真是不知道,“去洗澡了。军队驻扎的郊区有一处由女兵搭建的临时浴所,我去那里洗澡了,顺便陪塔蒂亚娜少尉留下来吃了顿晚餐。”
“你呢?”他下巴一擡,犀利的目光直勾勾戳向鲍里斯。
“我陪她一起去。”鲍里斯不慌不忙应道。
怎料,对方看向我们的目光越发奇怪,“同志们,不要对我们的审查说谎。”
看来说的实话和他的猜测不太吻合啊。
“好吧,同志,我坦白,其实我们约会去了。”我捂住鲍里斯的嘴巴,“亲爱的,不用羞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总是会遇到情难自禁的时候……噢,对,是我要追求他的,用了一些笨拙的借口。”
我看见士兵同志点头,一副非常理解的模样。
鲍里斯闭嘴,任由我鬼扯淡,彻底放弃了挣扎。
十分钟後,戈尔布诺夫准尉骂骂咧咧来接人。
我们过夜的地方在一栋半塌的居民楼里,角落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士兵,盖着颜色难辨的军大衣,或蜷缩或倚靠着,沉沉睡去,即便在梦中,疲惫依旧凝在眉间。
风呼啸而过,我听见了凄凄切切的呓语:
『长眠的战士啊,你的身体化作故土的雪。
在凛冬时节,终于回到了家乡。
瞧,我身上所披,是你给予的拂照。』
燃起的火堆是冬夜里的希望,跳跃的火苗被冷风吹拂,时而蹿高,将周遭照亮,时而低伏,光影摇曳丶明明灭灭,映出士兵们一张张或年轻丶或沧桑的面庞,短暂驱散夜里的湿寒与孤寂。
雅罗斯拉夫占着一处还算宽敞的角落,身後堆靠着一捆从废墟里捡到的烂木头,升起火堆在煮着什麽东西。见我们终于回来了,招手便问:“露缇娜,你们吃过晚餐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谢过他的好意,身体倚着墙角蜷成一团。
“露缇娜……”小伊万靠了过来,翁声翁气问,“我丶我可以和你挨在一起吗?”
“嗯。”我向他招手。
戈尔布诺夫准尉和鲍里斯也陆续找到了睡觉的位置,准尉同志在闭上眼睛前道:“明天下午队伍要离开这里,你们有什麽事记得办快一点。”他特意看我一眼,“露缇娜,别忘记时间了。”
“是。”
我确实是有事要干,是关于原主的。但无论是什麽,现在都不是该思考的时候。
夜已深,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