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倩敷衍的一阵“嗯嗯嗯好好好”,并保证自己能够回疗养院,易雩风才挂断电话说去疗养院附近接她。
结果电话刚一挂断,许之倩看着来时的路,却死活记不起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于是正在整理帆布包的温冷丘自然而然地又被搭讪上了。
温冷丘看了一眼许之倩手机上的地址,查了一下地图。然後跟许之倩解释了一下疗养院并不远,自己正好顺路,可以和她一起走一段。
许之倩看着眼前热心的小姑娘只觉得可爱,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後,一路上都在问她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在荷兰工作还是上学,在哪个学校学什麽专业……
这姑娘并不是全盘托出,只挑一些简单的问题回答了,她叫温冷丘,是在荷兰留学的一个媒体生。
因为初次见面,许之倩也没有问一些隐私问题,两个人有说有聊地路走了一大半。
温冷丘才反问一句:“我没记错的话,这家疗养院主要做临终关怀和安宁疗护的。许阿姨,您去疗养院是去看望别人的吗?”
许之倩一愣,摇摇头,说:“是我自己。”
“您……?”温冷丘没想到自己将话题引向沉重,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要在疗养院住一阵子,身体原因。”许之倩倒没显得沉重,相对温冷丘突然变严肃的表情反而轻松一些。
“不好意思……”温冷丘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表达对别人不幸遭遇的歉意。
“不用感到抱歉。我的人生又不是你造成的。”许之倩接话,随後叹一口气,说:“今天我偷偷跑出来闲逛的,好久都没回来这里了,恰巧碰上你,也是缘分。”
“是,很有缘分。”温冷丘赞同。
“好久都没和医院以外的人讲话了,如果以後还能见到你就好了。”到了要分别的路口,许之倩已经看到易雩风在马路对过冲她招手,她准备和这个偶遇的可爱姑娘告别。
但这个姑娘总能出乎她的意料,在绿灯亮起以前,这个姑娘对许之倩说:“如果您实在想找人陪的话,我可以去疗养院找您的。”
“啊?”许之倩有些惊讶她会这麽说。
“不瞒您说,我以前在疗养院接手过国内过来的几例安乐死案例,我担任翻译。我最近正好也经常过去,如果您不介意,到时候我可以过去找你,陪您聊聊天。”
“啊……好丶好。”许之倩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小姑娘,她们一个小时之前还并不认识,现在却能如此聊得来,她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感动,只顾着点头答应。
还是温冷丘提醒她绿灯亮了,她才回过神来。
和小姑娘道别以後,许之倩把手里的小雏菊交给了易雩风,脸上带着的,是许久未见的笑容。
易雩风连忙感慨说:“还真是应该让你出来的,见了人透透气,精神面貌就是不一样。”
许之倩表示:“那当然。”,随後想起什麽似的问丈夫:“你打包行李的时候给我带丝巾没有?”
易雩风一听,疑问道:“什麽丝巾?”
“就我以前,年轻的时候绑头发那种。”一看丈夫不记得了,许之倩不满地眯起了眼。
“你不是早就嫌太麻烦不绑了吗?”易雩风吐槽道。
“我现在要绑,带没带?”许之倩像耍小孩子脾气,问他。
“没带没带。过两天去商店给你买两条行吧?”易雩风揽住妻子的肩,两个人并排走着,哄着她。
“你怎麽不现在去给我买?”许之倩还是不满。
“等过两天小光就来了,我们爷俩去给你买行吧?你不是看不上我的眼光吗?”易雩风无奈地讲。
“这还差不多……”
“走了,走了,赶紧回去,你还没吃药呢……”
午後的阳光照着老两口的影子,它们亲密无间,并肩前行,在暖黄的阳光下被拉长。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拌嘴的声音却没停下。
一如他们年轻的时候,一如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彼此的相爱之时。
那日被两人记了很久,以至于日後每每看到和那日相似的阳光,易雩风都要有眼泪流下。
他们早就不再年轻,但他们依旧彼此深爱。
哪怕生死会将他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