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玉佩
▍这对比目玉佩原本是为燕鸣歌准备的
黄澄澄曦光照来,天边还泛着若影若现的蟹壳青,服侍岳家小娘子的婢女成群结队的从後罩房走出,却是瞧见廊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昨日那身红色喜服,只见新姑爷脸色灰白,面容落寞,不知道的倒以为他受了好大的委屈。
若非亲眼瞧见新姑爷昨夜将自家娘子丢下,让她一人独守空房,衆人只当是要信了。
同是在小娘子这院中做活的,自然与最得娘子欢心的藕花姐姐交好,故而昨夜发生的事情诸女只当视而不见,更是半句话不敢多言,生怕穿到外面去了,平白无故的叫自家娘子惹人耻笑。
且还算这新姑爷有良心,知道女儿家名声事大,并未夜里在府上四处闲逛,也没叫人瞧见惹了闲话。
只是诸女既是为自家娘子出口恶气,也是想在这新姑爷面前立威,好叫他日後不敢轻视自家娘子。
是以衆人自顾自的去做手头上的事情,对站在廊庑之下的新姑爷视若无睹。
眼下时辰尚早,还未到娘子起身到时辰,也不知道这新姑爷是从什麽时候起便在门口站着的。
衆人压着心底的疑惑,步履匆匆,却又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
辰牌时分,守夜的藕花将铜盆漱盂准备齐全,正要推开门唤人准备热水时,便迎面瞧见了害得娘子半夜垂泪的罪魁祸首。
不比其馀婢女们对他的敬而远之,藕花恨不得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只是娘子将睡未醒,正在睡回笼觉,故而她索性压低了声音,将门合上後,轻手轻脚的走远了。
她才不会帮人通传,依藕花来瞧,往後日子里娘子要怎麽冷着他苛待他,都是他自作自受。
明眼人都知道新姑爷这分明是入赘了岳家,他倒好,新婚当夜就撇下新妇子,不知往何处去了。
甭管与她说什麽大道理,藕花只知道为着新姑爷,她们娘子这一年来可谓是哭断了肠。
日日就守着他留下的那点东西活在回忆里,几位嫂嫂拉她出去相看,她怎麽也不肯去就罢了,还有言在先,宁愿终身不嫁为他守寡。
这样的糊涂蠢话叫三爷听去了,恨不得将娘子困到庵里青灯古了此残生。
幸得三夫人好话说尽,总算是叫怒其不争的三爷转了念头,放任自家娘子自生自灭,也不去急她的婚事。
总归在藕花她们这些一衆婢女瞧来,为着新姑爷,自家娘子是吃尽了苦头。
只是没得藕花再抱怨,大夫人跟前的人来了,说是请娘子过去。
眼下时候不早了,即便这是在自己家,也该向长辈们奉茶才是。
大夫人掌管着府上中馈,如今府上有多了不少贵人,于礼数上,自家人怎麽也不能失礼才是。
故而她早早派来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正欲让人提点着一对新人。
哪知嬷嬷甫一踏进姑奶奶的院子时,竟是瞧见新姑爷站在廊庑下,连昨日的喜服都不曾换,怎麽瞧怎麽像是在门前侯了一夜。
内里详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即便是知道却也不敢表露半句,可新姑爷在喜房门前苦守了一夜,这传出去只怕旁人要以为他惧内!
嬷嬷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连忙走上前向人行礼,正要问话时,就听见新姑爷很是懊恼道:“昨夜,是……是我不是,叫娘子恼着了,嬷嬷可千万别怪罪。”
倒是没想到他还会为姑奶奶找补,嬷嬷心中稍稍松下一口气,这才好声好气劝道:“夫妻二人搭夥过日子,总会有些口角是非的,只是你们也要分分时候才是,这大好的喜日子怎能……”
话未说完,喜房里的岳湘莲散着头发,揉着惺忪睡眼便来到门前,“怎生的这般吵闹?”
她昨夜哭到後半夜,这会儿正是好眠的时候,怕自己睡过头还特意与藕花只会了,哪知还有不长眼的跑到门前来闹。
嬷嬷见惊扰了姑奶奶,当即赔罪,只是等她擡眼细瞧,姑奶奶眼下乌青一片不说,先前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肿成一团,这……这可如何见人?
若是姑奶奶就这般见贵人,只怕一眼就叫人看穿,知道她昨夜痛哭了一场。
恐完成不好差事,嬷嬷手忙脚乱的吩咐自个带来的下人,去小厨房里忙成一团。
等岳湘莲神思稍定,瞧见直勾勾站着瞧她的陆昀时,却是不着痕迹的别过头不再去看他。
如今既然进了青庐又拜了堂,她总算是晓得他名唤陆昭,出身显贵,钟鸣鼎食,那位遥不可及的世子爷竟是他嫡亲兄长,就连华贵明艳的公主更是他嫡亲表妹。
这样的身份,哪里是她蒲城商女高攀得起的。
从前只当他是街头巷尾卖货郎,如今知道他满口谎话,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名姓,伤心之馀岳湘莲却也做好了打算。
新婚当夜他能丢下她,想来对这桩婚事很是不满。
也是,这场闹剧是世子爷与老太爷双双联手,为的就是将他引出来,她不过是叫他人做了筏子,如何承得起这般贵婿。
左右如今他的身份还未败露,趁早与他和离那便是谁也不欠谁的。
只是在此之前,还需向家中给个交代。
几位兄长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嫂嫂们更是忙前忙後为了给她一场盛大的婚仪。
这般想着,岳湘莲依着嬷嬷的意思,用鸡蛋敷好了脸,总算是让眼睛消了肿。
至于眼下乌青只得敷粉来遮,待婢女们围簇上前为她描眉画眼,穿戴整齐,又过了一刻钟。
想着要去见她的兄嫂亲人,陆昭也换了身新衣,瞧得更是神气十足。
他不习惯婢女们的侍奉,又碍于她的情面,便只好让人帮着束发,此後整个人焕然一新。
陆昭迫不及待想让岳湘莲瞧瞧自己这般模样,哪知他走至她面前,她连半个眼神都不肯给。
想着或许是她还生着昨日的气,陆昭便也顾不上身旁还有外人在了,只好连忙走上前,紧紧跟着她,悄声道:“湘莲,我向你赔罪,昨夜的事是我不好,你……你能听我说完吗?”
岳湘莲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见他打扮得衣冠楚楚,更是气恼。
她从前怎麽就没发现呢,神采英挺,姿仪周正,哪里会是普通的卖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