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歌的视线也随着他落在两个婢女身上,便知他是要说些她们听不得的话了,便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浮翠流丹告退後,侯在门外的廊庑下,若是里头有什麽动静,也好第一时间听见。
屏退了旁人,谢远将另一只络子里的陶埙拿了出来。
形似鱼形三寸长,前六後二八个音孔,精巧便携已是难得,想来材质也是不俗。
燕鸣歌随口赞叹了一句,“这只埙不是俗物。”
谁知谢远当她想起来了什麽,又追问道:“不如郡主说说不俗之处所在何处?”
这话倒是将燕鸣歌问住了。
世家贵女都会的琴棋书画,她尤善棋,其馀的都也只能算是过得去。
就连陶埙这样的乐器,依稀记得只有隔壁谢家哥哥喜欢。
若是没记错,她曾经将他那只异常珍贵的紫砂陶埙打碎,为了赔罪,後又陪着他亲自往西郊瓦窑走了一趟,在他的指点下烧出一只埙来赠给了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燕鸣歌再看这只陶埙怎麽看怎麽眼熟。
心中有个念头一晃而过,燕鸣歌忍不住惊诧问道:“莫非你是谢家哥哥?”
这样生疏的称呼,谢远鼻头一酸,复尔又道:“小鸢儿长大了,怎生的还与哥哥客套起来了,唤我表字行之就是。”
燕鸣歌讪讪点头,道了句,“行之……哥哥。”
谢远眼里的笑并不见底,就见燕鸣歌颤颤问道:“这麽些年,行之哥哥都去哪了?”
那年谢家子孙死的死伤的伤,燕鸣歌心中悲戚万分,却也做不了什麽,只偷偷为他立立衣冠冢,又在云隐寺立了长明灯。
说来也可笑,她本不信神佛庇佑,却在当时也急的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打听他的音讯,还是父王看不下去,提点了一句,说她说是心里实在难受,便去云隐寺为他立一盏灯吧。
燕鸣歌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便乖乖应允,最後一丝希望也全都破灭,为他点上了长明灯。
谁知这麽些年过去,莫不是她心诚则灵,叫谢家哥哥当真死而复生,又活了过来?
她自小豁达通透,对人接物也比旁人看清三分,知道是因为父王敬重谢相公,才埋下叫圣上起疑的祸患後,她几乎一连好几日都寝食难安。
是母妃看不下去了,将她送至宁西候府小住,又让表哥这个做兄长的陪着她答疑解惑,那段时日才算是好了起来。
暂且不提这些陈年旧事,谢远只寥寥数语说明了自个的遭遇来,他面色淡淡,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可燕鸣歌听的几欲落泪,听他说起还未找到谢迟时,燕鸣歌更是揪心不已。
谢迟于她同龄,甚至连生辰都没差几日的,可燕鸣歌从来不肯叫他一句哥哥,他竟也老实巴交的跟在她屁股後头陪着她一起闯祸一个人扛。
燕鸣歌自小就是孩子王,从来就不缺玩伴,但谢迟不一样,因为性子孤僻,又不爱说话,除了她,他几乎不与任何人玩。
可这样性情孤僻,不大会与外人说话的谢迟,如今尚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不说,若是叫拐子拍花子之类的带走,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这里,燕鸣歌便有些难受。
谢远也没再多话,只说需要去瞧瞧老夫人了,便离开了婵娟院。
燕鸣歌还未缓过神来,方才哭累了,她端起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心中却无端地升起一股愤慨来。
这厢儿谢远出了婵娟院却也没走远,他嗅着清幽药香一路寻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桃树底下的药香味尤为浓烈。
谢远拣起树枝拨开盖上的新土,拿出一条帕子来,将那些药渣悉数带走。
他倒是要好生查查,燕鸣歌到底在吃哪门子“伤身”的补药。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医好老夫人,此外若是能将小鸢儿带走便是好的。
这宁西候府庇不住她,就别怪他来抢人了。
眼睁睁瞧着小鸢儿西去北朔和亲,他谢远做不到的。
这话还要从前日侯夫人来为老夫人侍疾说起,谢远本是先行一步不好多留点,却发现落了一套针,他便去而复反。
好巧不巧正是听得那句侯夫人所说,“圣上和娘娘的意思当真那般决绝?郡主远嫁北朔的事情已然定下了?”
老夫人咳了几声才缓过气来,叹声道:“也怪我老了不中用,求到帝後二人面前,竟也毫无转圜之地。”
旁的话,谢远没有再听了,就连那套针他也没有拿。
他从窗牖下的阴影处走远了,一步一步踩在暗处,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年度激情大戏即将上演=0=
激动搓手ing表哥要生气了哈哈
突然发现阿鸢给好多人都送了“定情信物”
▍评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