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母拿着矮凳坐在门口,同邻居炫耀:“南河啊,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不一样,是个富贵命,吃的穿的都得细致,稍微不精细一点他就浑身不舒服。还好这孩子争气,不然可得把我给气死。”
“那你家南槐呢?”
南母脸色倏然就变了,砸了玻璃杯,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才维持住贵妇做派:“提他干什麽,总不过是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搬砖,饿不死就成,没出息的东西,给他选好了路不去走,偏偏要走歪门邪道。”
邻居说:“我看是你把孩子管得太紧了。”
南母声调霎时就提高了:“他是我生的,我管他不是天经地义?!他就该听我的话!指东不准往西,养他还不如养条狗!”
南河抱着纸箱子出门,恰巧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妈,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南母这才气冲冲的进门。
南河抱着纸箱子走到垃圾堆旁边,南槐已经在旁边等着了。
南河只有一句话:“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当时南槐自己就活得像行尸走肉,哪有心思注意到南河的异样。
南家新腾出来的琴房就是南槐的房间,南槐所有的东西都被扔了,只剩下这一小箱子。里头是他曾经给白起做过的应援物,日记本,和那条有签名的围巾。
南河说:“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偷偷把这些给你留着了。”
南槐低低的嗯了一声,想跟弟弟说你要好好的,又觉得自己如今一团乱麻,说出这话来也是晦气。
“你知道妈妈的娘家吗?她是江城人,跟爸爸私奔来到这里的,不过这些不重要。”南河声音压得很低,宛如清风般的呢喃,“我们的曾外祖母是得了精神病去世的,妈妈离家的时候,嫡亲外祖也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妈妈从小就被诊断出有暴躁症倾向。”
南槐倏然擡眸看他。
南河道:“疯病是会遗传的,你,我,从出生开始就不对劲,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跟妈妈一样彻头彻尾的疯子,毁了家庭,毁了我们爱的人,毁了所有的一切。”
“不是,我。。。。。”南槐想否决他的话,却被南河厉声打断。
“你现在已经生病了,你还没发现吗?你在抖什麽?南槐,你背挺直,看着我,如果你没病,你就堂堂正正的走进去,走进南家,你敢吗?”
不,他不敢,回家,等待着他的就是第三次象牙小镇之旅。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甚至无法肯定自己能否坚持到活着出来。
“承认吧,南槐,我们都是疯子,一屋子的疯子,没人能救我们,除非——”
後面半句话南槐没有听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滚滚的淌,把他的五脏六腑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他逃命般的逃开,逃离这个村庄,逃离缅洲。
再听到南家消息的时候,南槐已经在江城结识了凯爷。
那会儿他带着几个乞儿在江城桥墩底下称王称霸,刚从牢里出来的凯爷见他有潜力,就收了他去网吧照场子。
说是照场子,其实不过是想给他一份糊口的工作而已。
自此,南槐就在江城安定了下来。
纵使心理状况每况愈下,但好歹不用饿肚子睡桥洞了。
他在凯旋网吧见到了缅洲的旧识,就是隔壁那个跟他一起被送进去的孩子,那孩子告诉他,南河一把火把家里全烧了。
初听闻此事时,南槐是非常震惊的,後来就渐渐的麻木了。
只是每年清明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去上柱香,为南河,也为他那没想过一天儿女福分的父母。
等他给人代练,赚钱了,便有意无意的开始同象牙小镇里出来的孩子联系,当这份庞大的关系网初步建立的那一刻,历史的滚轮便开始推着他不断向前,南槐别无选择。
再後来就在心理治疗中心遇到了邢绍,那是命运第一次眷顾他。
曾经踽踽独行的人,竟然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另一个影子。
之後Venuson也开始步入正轨,越来越好,南槐甚至私下想着,就这麽同白起过一辈子也不错。
虽然他晚年也许逃不过疯疯癫癫的命运,但那个时候他不出现在白起面前就好了,他已经活得够久了,受不了相互折磨的日子。
他怎麽舍得折磨白起呢?
一分一秒也不行。
而南槐再次回到缅洲是因为,象牙小镇被勒令关门之际,所有的学生要麽被家长接走,要麽被分流到了其他类似的培训基地。
而那位身上带着针孔摄像头的孩子,很不幸被送往了其他地区的分校区。
临走前,那孩子将存储卡取下,藏在了圣人像的脚趾底下,将消息一层又一层的通过无数孩子,终于传话到了他这里。
南槐只得潜进象牙小镇亲自去拿。
然而他终究还是不被命运眷顾的孩子,从进象牙小镇的那一刻起便意外频出,最後被李卓越抓了现行。
还好他把存储卡扔了出去。南槐有些庆幸的想。
象牙小镇现在被一百双眼睛盯着,李卓越不敢轻举妄动,只敢把他关在禁闭室里饿着,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进。
胃里都开始隐隐作痛,南槐觉得是他被白起养得太娇气了,一点疼都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