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楼梯角,邢湛浑身湿哒哒地靠墙站着,黑色的伞立在脚边不停滴水,周遭空气泛着冷,邢湛声音也很低,像是被冷冻过,藏着一层雾。
“准备替你擦眼泪。”应琰猛然怼近,视线里的脸放大:“拿我的试卷擦,擦完我就扔,这样我刚好不用写了,老师问起来,我就说给邢湛擦眼泪了。”
邢湛到底没忍住破声笑了出来,看向他的眸子也温暖了起来,周遭的冰碴开始被融化,他知道应琰在用他的办法安慰他。
这怎麽说好像他都不应该哭出来,也哭不出来了。
“别想了。”邢湛拎起脚边的伞,又换回平时那副模样,推开面前的应琰,迈步朝自己房间走去:“过来洗澡。”
“哦。”看他没事,应琰心里也暗自松下一口气。
他没有刻意了解过邢湛妈妈的腿是怎麽回事,也没有听自己妈妈说起过杨叔叔家里的事,只希望有一天,不好的事情都能得到改变。
应琰先回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才磨磨蹭蹭走到邢湛房间。
“你在这洗。”邢湛也拿出自己的东西:“我去一楼。”
一楼本就是为了邢阿姨方便使用才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以改造的。
“好。”应琰点点头。
热水从头淋下,周围很快被热意包围了起来,应琰看着澡篮里那瓶红色透明瓶子的新沐浴露,犹豫再三还是躬身挤出一泵在手心,香味倒是没有那麽浓烈,在即将被水冲走的前一秒,他一把抹在了自己身上,从脖子到脚踝,身上很快起了一层绵密的泡,应琰转过身体,一冲而净。
今天时间充足,他特地留下来吹干了自己的头发。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非常不想把头发染黑,这还是他高考完刚染的,多帅啊!
但为了不被刘主任流放,该染还得染。
考虑到一会还要出去,应琰并没有穿睡衣,而是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的抽绳短裤。
等他拉开门出去的时候,邢湛也回来了,穿着白色短袖,单色系运动裤支着腿靠在桌子上,拿着一张试卷看。
应琰抽了口气,学习学习,就知道学习。
邢湛听见他走路的声音擡起头,放下手上的试卷走了过来:“头发吹干了吗?”
“嗯~”应琰走到他面前,低下脑袋,“不信你摸。”
邢湛:“……”
犹豫半晌,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邢湛伸出手,五指浅浅地插进发丝,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应琰就一下子擡起头。
“是不是干了?”
“嗯,走吧。”邢湛堪堪收回手。
*
这会雨倒是停了,空气中的湿意却不减,丝丝缕缕,如同薄荷,格外清新舒畅。巷道的坑洼处还积蓄着雨水,房檐的灰色瓦片上也时不时滴着水,一滴一滴的,如同钢琴键上跳跃的音符,沾湿台阶,发出脆响。
槐树的叶子被被冲刷出新绿,隐隐溢出槐花香,院墙上的紫藤花上也捧着两点雨滴,在藤曼上娇滴滴而立。
馄饨店围了一大家子人,里里外外的灯都开着,门帘被挂在门扇上,屋内的灯光一泻而出,层层扑在台阶上,照亮前路。
邢锦和爷爷两人在门口聊天,几个少年人在後厨和面丶聊天,墨绿色的老式收音机挂在厨房外的围墙上,正唱着爷爷平时最喜欢听的戏曲。
豆不凡也分出一只耳朵听,听不懂了,就探出脑袋问爷爷,这段讲了什麽。
老人说起戏来,总是很开心,乐不思蜀地给他们解释,讲一讲,就由戏讲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大家听的也认真,在内心想象着爷爷他们那个时代。
“怎麽不穿个外套?”邢锦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子,眉毛可见低压低了:“刚下完雨,空气比较凉,容易感冒,阿湛你回去给琰琰拿个外套穿上。”
“没事儿,阿姨。”应琰扯了扯自己宽大的短袖袖子,仿佛扯一扯就能变成长袖一样:“我不是很冷。”
“等意识到冷的时候就感冒了。”邢锦催促:“你们刚洗完澡,更容易着凉了。”
“妈。”邢湛带着应琰走进去:“我们在厨房。不冷。”
“邢湛,你要是感冒了,我就把你从家里扔出去。”邢锦扭着头喊话:“要是琰琰感冒了,你就滚出去。”
邢湛:“……”
应琰:“……”
他没憋住笑了出来。
爷爷回头看了看厨房的孩子,又看看了远处隐匿到黑暗里的路,叹口气问:“同山是不是快出来了?”
“嗯。”邢锦淡淡嗯了一声,低下头,敛去了多馀的情绪,没有多做解释。
“哟!二位来了。”豆不凡一眼看见了两人,嘴里又开始跑火车:“你身上怎麽还是有股阿湛的味道。”
应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