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容言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原是云台山下的村民,前几日出行了一趟,返程时正巧遇到了在寻马车上山的叶采薇。
他瞧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独自一人,便好心顺道载了她一程。
前世亦是如此,只是那时的叶采薇面对马夫的关心,毫无防备地就将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
马夫本也是好心,听她一人远行又独居于此,也顺道帮了她不少。
只是半山腰上的庄子住了一位貌赛天仙的年轻姑娘一事,也因此被马夫大大咧咧地传了出去。
思及那些过往,叶采薇下意识又将包袱抱紧了些,开口道:“多谢大哥载我一程,您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叶采薇的嗓音偏软,带有烟南特有的调调,听在耳中轻缓温柔,叫人与她说话时也不由自主放柔了声调:“好好好,你家中有人同行我便放心了,那我便走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到山下的村子里来找我,我姓刘,单名一个力字。”
刘力殷勤的示好却并未换来叶采薇与之交换姓名。
前世之事不全怪刘力,但叶采薇自也很难在遭受牵连后,还对他和睦相待。
叶采薇微微颔首不再开口。
刘力顿了片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这才驾着马车离去。
直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叶采薇抱着包袱的手臂才逐渐松缓。
随着她迈步踏入庄子的步伐,怀里装着盘缠的包袱发出清脆叮咛的碰撞声。
为了让她能够顺利抵达江州,临行前母亲几乎翻出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家当给她当盘缠。
叶采薇一路节俭,如今已到江州境内,包袱里还有大半首饰未换成银两用掉。
但那是前世的她。
叶采薇入屋后,动作利索地把久未有人居住的庄子收拾打理了出来。
简单盘算过需要置办的物件,忙碌到临近午时,便轻车熟路地走出庄子,一路朝着山下的小镇而去。
饱满的精气神,轻盈的步伐,皆是上辈子拖着病弱身躯苟延残喘好几年的叶采薇,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从知府默默无容的表小姐,到嫁给玄北将军后的后宅夫人。
叶采薇上辈子的日子谈不上有多好,却也一直无忧无虑,安稳平和。
丈夫死后那几年,是她人生中最为灰暗的几年。
无人可依,无处可靠,早年身子落下的病根也在丈夫去世的同年生出了病疾。
那些日子艰难苦涩,暗无天日,三十岁那年她便在空荡荡的将军府内香消玉殒了。
临死前她曾痛苦地回首过去,不知自己究竟是错走了哪一步,最终竟会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
是不该离开烟南远行江州,不该在知府默默无容畏手畏脚。
还是不该嫁给容津岸,年纪轻轻便守了寡。
叶采薇并不算聪明,也没有广阔的见识。
直到眼下竟重生回到及笄这一年,她对此也仍然没有想出确切的答案来。
她只知道,重活一世,自己再不愿去过那般苦日子。
无论用什么办法,她这一生要过得舒畅过得好,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她需要尽可能地为自己做打算。
叶采薇在午后抵达了云台镇。
前世她住在庄子里时,鲜少会下山进城,仅是来过一两次,如今年份久远,再见街景大多是生疏的。
但她此番进城目的很明确,没有多做闲逛,径直随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当铺。
一举当掉了余下的所有首饰,也不过换取了三十七两白银。
放在那时的叶采薇定是觉得盆满钵满。
可做了几年将军夫人后的叶采薇,却是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满足于这区区三十七两白银。
她或许当真是被容津岸给养娇了,一时间竟对重生后的生活感到有些绝望。
毕竟她什么也不会,仅有这三十七两银子的家当,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够如何发家。
思及此,叶采薇忽的又想到了她那位上辈子英年早逝的丈夫。
那原本是一桩不叫人看好的婚事,但婚后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舒适。
若说叶采薇上辈子过得最舒坦的日子,便是嫁给容津岸后的那几年。
容津岸本是大齐赫赫有名的玄北将军,听容他十三岁从军,十五岁任将。
百战无一败,一路所向披靡,战绩辉煌,曾是万人敬仰的战神。
那时的容津岸于叶采薇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
她曾在容津岸走访江州时,在府上远远看过他几次,却从未想过自己能与他有任何交集,更遑论嫁给这样万丈光芒的男子。
只是没曾想,容津岸一朝战败,天之骄子就此陨落,甚留下伤疾,瘸了腿失了权,从上京下放到了江州。
而后没多久。
因有传言皇上在为久未成家的容津岸择一良配,放眼整个江州,仅有知府千金与之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