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
萧承钧无言,他知道自己这谎话蹩脚,沈楠也不傻,可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残忍吗,就连他最後一点念想都要剥夺?
他迟疑地伸手将腰间的荷包卸了,擡手要给,握在手里却迟迟不肯给出去。沈楠没有出声催促,仍是举着手,两人一时间陷入僵持。
“大清早的都站在这儿做什麽?”一道熟悉的男声打破了平静。
男人一身常服踱步而来,像是走近了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似的,边伸手向那荷包边道:“这是什麽?”
萧承钧的第一反应是握紧了手,可沈楠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他到底还是卸了力,荷包被抽走,他勉力拱手笑了下,“请皇叔的安。没什麽,是之前随手买的,皇婶好意提醒我这里头的药材都失效了。”
男人将那泛旧的荷包提在手里饶有兴味的端详着,点点头道:“是旧的不成样子了。”而後在旁边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手把它扔进了旁边的药渣桶里。
褐色的药汁很快漫上荷包,没一会儿就浸透了。沈楠反应过来先擡眼去看萧承钧。
那人却没看她,只见他面色如常地对萧焓行了礼,甚至淡笑了下,“劳皇叔费心,营里还有事,承钧就先回去了。”
萧焓颔首。
待人走後,女子转回视线瞪向面前的男人,“你做什麽?!”
男人却笑道:“终于肯开口同我说话了。”
沈楠怒气不减,“我问你方才做什麽?!”
“你想收回来他不给,我不是帮你要回来了?”
“你就是这样帮我要回来的?”她指着药渣桶气道。如此糟践别人的真心……
萧焓凝她一眼,并未接茬,只闲聊似的开口,“现下这里也没剩几个人了,扎伊尔如今瞎了一只眼已是黔驴技穷,这仗也打不了多久了。”
“呵,”女子一声冷笑,“是打不了多久的,原是年前就该打完了的。”
“……”对于这事儿男人无话可说,默了默最後认真朝沈楠作了一揖,“此事万般过错都在为夫,夫人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沈楠笑意不减,“王爷千金之躯,我如何敢呢?”
男人无奈,又担心她站久了腰酸,便拉了一旁的木凳过来,“你先坐。”
“不必了!我这边容不下王爷这尊大佛。”女子冷着脸侧出一步,向那药渣桶扶着肚子慢慢弯下腰去。
男人看她动作,知道她要捡,便先她一步将那荷包捡出来,握拳挤干药汁给她放在案上,皱眉道:“大着个肚子你捡它做什……”
未及他说完,沈楠不悦的目光已然看过来,他及时止住声音。
女子没好气道:“人家一往情深我舍不得扔行不行?”
萧焓无奈笑了,“你别说这话气我,是这桶里的药渣还有用吧。”
“我哪儿敢气王爷?倒是王爷,几月未见,竟这般睚眦必报的了。”
又绕回方才的事儿上去了,扔荷包这茬萧焓也算是冤枉。沈楠一颗心在哪儿他比谁都清楚,原本也是不能做出这样争风吃醋小家子气的事儿来。
只不过……若非萧承钧暗地里耍些阴毒的手段,沈楠也不至于大着肚子跑到军营里来受这些天累。他心疼妻儿,见那人还敢腆着脸到沈楠面前,更是难免生气。
这些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他也不欲说出来惹她烦心,便轻叹一声,只道:“备完今日的药材就回吧。”她待在军营里总叫他悬着一颗心。
沈楠却仍旧是赌着一口气,“仗不打完,我不走,王爷还是请回吧。”
萧焓不欲同她置气,温声劝道:“阿楠,你在这我没法安心,也就没法全力迎战。你听我的,先回去,也叫我放心,成不成?”
“成——,军令大如山,王爷是主帅,我一个小女子,岂敢违抗主帅的命令。”女子说完端起药材便往後院走,不欲再同他多言。
男人无可奈何,只要她答应先回侯府就好,反正以後日子还长着,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同她解释。
是夜,细柳营五十里开外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居。独眼络腮胡的扎伊尔大喇喇地坐在矮桌一侧,从下人手里接了一杯奶茶先递到对面,豪爽笑道:“今日新下来的奶,殿下尝尝。”
萧承钧接完抿了一口,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问道:“将军今日找我来是……”
“给细柳营的人下毒那法子不是没成吗,这不是请殿下来再想想办法。”扎伊尔嘿嘿笑道。
“对于投毒这事儿我一开始就是不同意的,不仅成功率不高,还极易打草惊蛇。”
“殿下说的有理,我也是後悔当初没听殿下的,这不又来讨教。”
“眼下我们在嘉峰节节败退,馀下的兵力已不到两万人;蓝关那边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依我看,不如先退兵,最起码还可以保存实力,待养精蓄锐,不怕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这如何能成?”扎伊尔一拳擂在矮桌上,指着自己被刺瞎的那只眼睛愤愤道:“此仇不报叫我回去如何见人!”
萧承钧面色如常地端坐着,掀起眼皮淡声道:“那将军待要如何?”
对面男人毛茸茸的大手在矮桌上敲打着,他凑近他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听说,滕亲王有个妾室。”
他特意说到这里顿了顿,萧承钧握杯的手一紧,又听他继续道:“叫沈楠,现下怀了滕亲王的骨肉,又是桑淮青那娘们的妹妹,如今就在细柳营里。咱们若是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