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嬷嬷道:“奴婢认得。”
“她可是镇北侯嫡女桑淮青?”
那人擡了三角眼看了沈楠,而後摇头道:“不是。”
“不是?”皇後沉了声音,“那她是谁?”
“是我们表小姐……就是已故侯夫人的亲外甥女,当时侯夫人见她身世可怜,叫她投奔了来的。”
“这……”“怎会如此”“就是啊,这侯府胆子也太大了”底下传来窃窃私语声。
纯妃轻笑一声开口,“桑王妃嫁入王府已半年有馀,你若是知晓此事,为何不早一步来报。”
“回娘娘的话,奴婢前几年随儿子入京,本已跟镇北侯府断了关系。後来听说侯府大小姐嫁给了滕王爷,奴婢有一次在街上偶然见了挂有滕王府徽记的马车。”
那李嬷嬷顿了顿惶恐地看了沈楠一眼,继续道:“结果正碰上表小姐掀帘往外看,奴婢这才……这才觉出哪里不对。回家後寝食难安,却又投报无门,直到不久前才得以见到玉王妃,求了玉王妃做主。”
纯妃敛了神色,向底下的儿媳道:“意柔,你怎麽说?”
“回母妃,意柔虽为继女,入府晚了些,可也是跟姐姐在同在侯府里长大的。府中上下都称桑王妃为小姐,父母亲也要我以姐姐相称。况且……若说此人为假,那真正的侯府大小姐臣妾在闺中时又为何没有见过?”
“二小姐是在先夫人故後入府的,自然不知内情。大小姐自先夫人死後便一直对侯爷……和现在的侯夫人有所怨恨,因而一直随大公子长在军营里,鲜少回府,”李嬷嬷道。
纯妃转头对皇後道:“现下他们各执一词,又都口说无凭,依臣妾看不如传了镇北侯进京细查吧。”
“细查是没错,可宣镇北侯入京便能查的清了吗?到时候还不是侯府他们的一家之言,”又一位妃嫔插嘴道。
沈楠明白,镇北侯府手握重兵,又接连出了两个女儿嫁入皇家,本就树大招风,各府里正愁没有机会打压,此事一出落井下石之人自是不会少了。
“奴婢有一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俯跪着的李嬷嬷道。
“说,”皇後道。
“大小姐自出生起腰间便有一块果子大的佩纹样胎记,侯爷在大小姐百岁时还特意请了山上的道姑来做过法事,不少观里的姑子都见过。”
沈楠心头一紧,淮青百岁时有什麽法事她不知道,可若说她身上的胎记,她儿时是见过的,正是这嬷嬷所说的这般。
皇後默了默才开口,“此事涉及前朝,本宫也不敢擅做主张,”她侧头对身边的宫女道:“叫人去请皇上和滕王爷来。”
底下已有人按捺不住地向姜玉响试探,“这距桑大小姐百岁已过去了十几年,不知道观里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事没有呢?”
姜玉响淡笑了下,“这嬷嬷求了我来,嫔妾原也不信的,可她言之凿凿又不像说假话。臣妾便着了人想着去北境找找看,找不到也就罢了。结果正是巧呢,”她顿了顿,将一衆好奇的人扫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当年为桑大小姐做法事的那位道长,如今还活着。”
沈楠面上强自镇定,大脑却在飞速旋转,看这情形,想必这李嬷嬷说的不是假话。她身上并无淮青那样的胎记,只要皇後遣人一查便可真相大白……她该如何自处?
“姐姐,若是你现下站出来认罪,说不定事情尚有转圜的馀地,可姐姐要是执意……”姜玉响一句话未完,略带怜惜地看向沈楠。
沈楠轻舒一口气,虽说她也没妄想姜玉响能对她有几分真情,却也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她这明摆着是想将她连同镇北侯府连根拔起……
不过她这话说的没错,若她先俯首认罪,将一切罪过都包揽到自己身上,应当还可保侯府上下性命无虞。思及此,她神色微动,正欲起身。殿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淮青早前曾随父入京,在座的各位大多也都是见过的,这才过了短短几年,又如何会将人认错?”
萧焓一路急匆匆地赶过来,未及进殿就听到了这样的话,他当即先回了姜玉响,而後才迈过门槛对上面的人行礼道:“见过皇嫂,臣弟一时情急,还望皇嫂不要见怪。”
“焓儿来了,快免礼,”皇後放柔了声音,又示意身边的人赐座。
男人却没有坐,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沈楠身旁,擡手覆上她的肩,对姜玉响神色寒凉道:“口舌易生是非,玉王妃聪慧过人,不该轻信这样的挑唆才是。”
一句话说完,他不待姜玉响做出反应就又转身对上座的皇後道:“臣弟自淮青当年入京时便对她一见倾心,断不会将人认错。”
“不……不是,她与大小姐是表亲,长得本就有几分相像,何况这麽多年过去了,谁又还记得……”那俯在地上的李嬷嬷慌乱急道。
“放肆!本王在同皇嫂禀报,什麽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萧焓厉喝一声打断她。
那李嬷嬷经此一吓,畏惧地往後缩了缩,眼角馀光悄悄觑向姜玉响那边。姜玉响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怔怔的,她的丈夫自进门开始一句对错都没问就站到了另一个女人那边。辩驳的话语连珠炮般打过来,唯恐她伤了他心爱的女人半分,而他看向她的目光,却冷得让人发颤。
“焓儿,你先坐,一切等你皇兄来了再说,”皇後温声安抚道,又问刚刚进门的太监,“皇上现下在哪儿呢?”
“回禀娘娘,皇上这时候正在养心殿同几位大臣议事,一时半刻过不来了。”
“事情都禀明了吗?”
“都禀了,皇上让老奴传了口谕来。”
衆人一齐掀袍跪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传皇上口谕——今有镇北侯府嫡女滕王府桑王妃桑淮青身份存疑,现命将其押入永巷,待验明身份後再做定夺……”
原本垂首听旨的男人此刻猛然擡头,永巷……那是後宫关押幽禁妃嫔和女犯人的地方!
“皇嫂,臣弟……”
“焓儿!规矩都忘了是不是?”一向温和贤淑的皇後此刻不免也睇了他一眼。
“臣弟不敢,只是臣弟有一言非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