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含糊不清的声音根本叫不回他。
他没有闭眼,始终睁眼瞧着跟自己接吻的这个人,清醒地听着那一声声饱含爱意的“许沐”,他想要抓住那个声音,抓住叫着“许沐”的这个人,抓住“许沐”,他要那个被爱着的被拥抱着的被幸福包围的人,就是自己。
他迫不及待地要脱对方的衣服,却被对方轻易拦住,他听到这个人说:“不行,你要吃东西,你现在半点力气都没有,肚子都在筋挛,等会儿会晕过去的。”
他的确没什麽力气,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发飘,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颤抖,那不是源于恐惧或是其它心理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体能不足,有点发虚而已。
但他又很享受这种虚无感。
“来吧。”他执拗地要继续,“你不敢吗?”
他的脸被轻柔地捧着,他被极为珍惜地抱住,对方反压住他,用这世上最克制的吻来安抚他。他快要疯了,所以说了过分的话来要挟对方,他说“你做不了我就去找别人”,窗帘随後合上,他成功了。
擅长自由作画的油画师用裹满颜料的笔刷在洁白的画布上大挥一笔,油画师早已习惯在洁白的画布上随意作画,画布在瞬息间被浓厚的颜料铺满,五颜六色的颜料在堆积後沿着画布向下流淌,画师用笔刷拦住它们,并再次挥动笔刷,将它们运往使这副画更为添彩的角落。画布在笔刷的力道下生出浪似的波动,它像是生出了魂,用波动来阻挠画师用这样大幅又不够激烈的笔触来使用它,它在跟画师的斗争间吞下了彩色的颜料,化为一张光滑的素描纸,画师手里的笔刷也变作了美工刀,它想让画师划烂它。
“狠一点。”他偏着头咬撑在耳侧的手,“求你……”
他的下巴被掰起,满脸泪痕的脸在暴露後屏住了呜咽声。
“求丶呃丶你。”
“我是谁?”
黑暗里有人问他。
“我是谁?许沐?”
那人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一次比一次轻柔地吻他的眼睛。
“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别这样……”他擡手挡住自己的脸,掌心手背手臂全是汗,“别这样,求你……”
“折磨我吧。”
他把对方的手放到自己喉咙上,示意对方掐自己。
之後他又把对方的手放到自己发顶,让对方揪着自己的头发。
“撕烂它吧。”
“求你……帮帮我。”
许沐的自毁倾向在这种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季敛以为他已经略有好转,结果这种足以击垮他整个人生的事情把他骨子里的自毁倾向激发到最大,他不止是想要疼痛,想让季敛羞辱他折磨他,他甚至想让季敛杀了他。
“许沐!”
季敛生气地叫他。
“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敛抓住许沐抠着自己掌心肉的手,把它们生掰开,许沐难受地挣动着,好像没有疼痛反而让他痛不欲生。
“放开我,放开我,”许沐像是正在被百虫噬心一样痛苦,他的脑袋开始不断向後撞,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着床,“放开我。”
他又倔又像是在求饶,终于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季敛,放开我……”
季敛俯下身,开始释放Alph息素,从事情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二人没有一个释放出信息素,这是把第二性征的本能驱使完全摒弃後的一场云雨,季敛原本没打算释放Alph息素的,但他发现仅靠自己这个人的力量无法安抚现在的许沐。所以他用了手段,当Alph息素一碰到许沐,烈气的性子立刻就软了下来,不断撞着床的脑袋也不折腾了,只是静静地躺着,开始喃喃自语。
“……是谁……”
季敛退出来,面对面躺在许沐身边,把人抱进怀里,拉上被子,把脑袋都蒙了起来,二人像藏匿于世界之外,窃窃私语。
他问许沐:“在问什麽?”
Alpha的信息素是雨林的味道,这种味道对于许沐来说不仅仅是高级别Alpha的信息素而已,这还跟许沐梦境中的味道极像,让他在被Alph息素包裹着的同时仿若置身于雨後森林,闻着清新的泥土香,被雨水冲刷过的嫩叶香,还有穿梭在林间的呼呼风声,让他觉得回到了一种极为安全的环境里,轻易将自己彻底敞露,像刚出生的婴儿,用最干净的视角打量整个世界。
“我丶”许沐乖巧地回答季敛的提问,“我是丶谁?”
季敛说:“你是许沐,也是南玉,你就是你,出生在阿曳族,长在莫兰的一个漂亮又强大的男人。”
他吻着许沐的发顶。
“也是我的爱人。”
爱人。
这是一个除却“许沐”和“南玉”这两个名字,以及它们背後所代表的人与地位之外,仅跟这个人本身相联系的称呼。
就像“妈妈”丶“爸爸”和“儿子”,无论名字与地位,这些称呼所关联的都只是这个人本身而已。
【一个出生在阿曳族,长在莫兰的男人。】
季敛很聪明,把许沐混乱的前半生总结成一个最简单干净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