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扶着镶嵌松绿石的椅背,笑呵呵:“瘦了很多。上回和你电话里沟通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她点头:“没考虑好,就不会回来。”
老爷子故意板起脸,粗着声音说:“什么话!你一年才回来几次,难道你都不想爷爷吗?”
宋昭宁说想,但我很忙:“爷爷,我其实做得不好,对不对?我不如大哥。”
她讲得很突然,宋老爷子没有防备,因为年老而沟壑纵横的脸上流露错愕神色。
别墅没有装电梯,宋微从旋转楼梯下来时,恰好听到她这句话。
她一指按着白色无线耳机,英语对那边草草说了两句话,收线后神色不虞。
“回来了?”她看向宋昭宁。
宋老爷子拦在母女中间,中气十足地喊:“吃饭,咱们先吃饭。”
保姆拉开主位的椅子,宋微坐下,苛刻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
二十七了,过完年该二十八。
她生得和宋微不算太像,五官底子是靠拢的,偏偏那双眼睛,生得和她的血缘父亲一模一样。
宋微看了就觉得厌烦。
那双眼睛既有不可理喻的天真,又有无法理解的单纯。
宋微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如果她不是生在宋家,她当然有资格当一个有家族信托基金托底的大小姐,可以像宋愈一样败家,到了安稳年纪后和门当户对的男方走入没有感情但有利益维系的婚姻。
无人说话,于是宋昭宁在她脸上看见了非常明显的失望。
宋老爷子吃不惯白人饭,但是护城菜系也很一般,好在厨师手艺很好,也记得她喜欢什么惯吃什么,一桌子热热闹闹的精致菜肴带了点儿让她高兴的意思。
宋家不惯在餐桌上谈事,他们相当重视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
等到饭后茶点端上来,宋微优雅地擦拭唇角,那张看不出任何污秽物的帕子轻轻地放在餐盘一角,宋昭宁心底叹了口气。
该来的,还是要来。
宋老爷子养的猫跳到他膝盖,他枯瘦手指顺了几下猫,对宋微轻声:“和孩子好好说,不要生气。”
宋微嗯了声,锋利如刃的目光看向她:“席越之前就在外边,为什么不请人进来一起吃饭?”
她沉默两秒,说:“妈妈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宋微冷笑:“我知道你下放了部分权力,怎么,如今是公司也不想管,婚也不想结?”
夹枪带棍的一句话,她唇角紧绷,拢在桌子下的手指互相攥紧,右手拇指刻板机械地摁住虎口。
宋昭宁低着头,像是顾正清离世后,她因为总是做不好在宋微看来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然后遭受责骂的样子。
“宋昭宁,你的家教呢?跟长辈说话要抬起头。”
她深深吸气,咽喉仿佛堵上一块烧红的铁块,在她的诘问里抬起头。
“是的,妈妈。”宋昭宁说:“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