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心继续说些女子当自强之类的空话,也不能继续往她心口戳刀,只暗自下了决心,拜托裴仞派人往后多关照崔姑娘的生活,不要被人欺负了去。
口中却转了话题:
“崔姑娘,你父亲的案子听说已经在?重新审理了,真的是?被构陷的话,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翻案了。”
崔含烟脸上也起了淡淡的笑意?,点头致谢:
“谢谢宋姑娘,更要谢谢摄政王。”
她像是?忽然起了谈兴:
“我母亲是?在?前几?日,也就是?齐王伏诛的那个夜里去世的,她是?笑着走的。”
“她生前一直希望父亲的案子能翻案,我弟弟能恢复身份重振门楣。”
宋迢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问?道:
“所以,这?些年,你都在?照顾你的母亲吗?”
这?话问?得含蓄至极,她真正想?知道的是?,崔含烟之所以会沦落到青楼,还被仇人齐王世子百般折磨,难道是?因为她的母亲?
宋迢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崔含烟点了点头:
“我们本是?奴籍,齐王世子以我母亲和幼弟的性命威胁,逼我入醉春楼。”
“幼弟没有熬过第一个冬天,如今母亲也不在?了,我以为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在?离开人世之前,能得见父亲昭雪,真好?。”
宋迢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握住了崔含烟的手,因为整日施针,她的手上都是?淤青,但脸色确实?好?了一些:
“不要说傻话,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你走上绝路。”
崔含烟没有回答这?句话,转而?说道:
“此次父亲的事,多亏了摄政王,宋姑娘,含烟想?要当面感谢摄政王。”
宋迢推开主院的书房门,裴仞正坐在书桌前闲闲地看着公文?,她忽然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恍惚,明明才来到这里两个多月,但这样的场景在她的记忆中好像已经变成了习惯。
刚刚崔含烟说想要为父亲翻案的事当面感谢裴仞,她觉得是人?之常情,但也没点头,只说要问问裴仞本人才行,毕竟这个人?吧,脾气比较大。
而她从崔含烟的院子离开之后,又去了孙大夫那里,取了今天的汤药便来了主院。
但她今天踏足这里的心情,却与往常有所?不同。
宋迢不是个心思特别多的人?,即使经历了穿书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接受这个事实,并打?算开开心心的在这里活下去。
虽说早就意识到自己当初写的故事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粗糙框架,是被未知力量进行了细致的填充,才能形成如?此庞大而真实的世?界,但她还是一直以一种游戏人?间的心态看待这里。
直到崔含烟的出现。
这几天,宋迢脑子里一直不自主地复盘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及当前的形势。
她曾亲眼见到崔含烟是如?何在齐王世?子身边遭受屈辱,而按着当日的情形和崔含烟这几日所?说,这个弱女?子所?承受的远不止那日所?见。
后面齐王世?子被裴仞折磨,生生切掉一根根手指,又斩断手掌送回齐王府,接着齐王以谋反和通敌叛国之罪被挫骨扬灰,齐王府从上到下全部?被杀。
朝野上下风声鹤唳,受到牵连的官员一一下狱,血染帝京。
听说城中有的佛寺彻夜诵读往生的经文?,伴着香火缭绕的钟声,宋迢看到,这个世?界,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爱情只是调剂,不以圣母之心为转移的残酷的世?界。
只有摄政王府,在裴仞羽翼庇护下下,是让她能够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样自在的桃花源。
可是宋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她眼中这个引以为傲认为是十全十美?的“男主”裴仞,手中的权力代表着什么?。
她冷眼看着,只觉得心惊胆战。
大祈国力衰微,对岸的昭国却日渐强盛,裴仞又是个冷血的性子,大权独揽几年,并没有励精图治的意思。那么?,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大祈的国运如?何是要画一个问号的。
宋迢心里明白,这其实不能怪裴仞,他的来历是她设定的,一个没落世?家?性格古怪不受宠的庶子,家?族在身为贵妃的姑姑得罪皇帝被打?入冷宫后遭到牵连全家?发配岭南,几年后,当年的贵妃冲出冷宫死谏被斩杀于殿前,浑身都是刀剑窟窿和鲜血的尸体被老?皇帝看见,更是直接跳了脚,命令将这曾经的贵妃鞭尸。
而身为贵妃的家?人?,自有会揣摩帝心的人?来收拾邀功。
就是那个时候,他的全家?,包括她这具身体的母亲,同时被毒杀。
只有性格乖张不能与全家?一起吃饭的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只能改名换姓苟活。
宋迢不知道这些年他具体是怎么?过的,在她的键盘下只是一笔带过,但她知道他心里有恨,对皇室和国家?都是以凉薄之心看待。
按照她最初的设定,他冷血无常,杀人?不眨眼,最后在女?主的救赎下慢慢被感化,两个人?达成he。
可是,以她浅显的认知,都觉得之前的设定太过幼稚,照他这么?搞下去,即使有男主光环在,也不见得就能有好结局。
她不想他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裴仞在宋迢推门的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但是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等着她开口。
却不想她会在门口迟疑,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只好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