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月汐便知,皇帝开始有意立储了,只是何必拉她一个外人进来,她向来不能左右任何事。
四妃忙着表现,独大皇子最突出,已经能背下小半部论语,其他的能识字就不错了,德妃志在必得,皇帝心思却不在这,频频望向远远躲在帘侧的女孩。他擡手一指:“你……”
蓝靘上前,仍旧低头跪地,让皇帝看不清她的脸,皇帝:“擡头。”
四妃暗忖这蓝姑娘该不会是皇後请来的狐媚子,廖月汐手心浸出汗,蓝靘缓缓擡头,露出半个眉眼,怡梅忽然上前,“回皇上,这是皇後娘娘新收的义女。”蓝靘又低下头来。
廖月汐:“是啊,皇上,我无所出,身旁无人承欢,我见她合眼缘,便想收下来,皇上不会怪妾身自作主张罢。”
皇帝安抚她的手,“怎麽会,我本打算让你在皇子中挑一位养在身旁,你自有看中也好,女儿总比儿子贴心。这是哪家姑娘,看着也该出阁了。”
廖月汐:“不是哪家,不过是……”
蓝靘却突然擡头,巧笑嫣兮,“蓝家,我是蓝家的二女儿,绪哥哥,你忘了吗?我是蓝妹妹啊。”
出身平漳伯府的淑妃细瞧,一时愣住:“蓝……蓝家?”
韩绪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盯着眼前女孩,女孩眼神清亮,毫无惧色,眉目与故人有七八分像,若再长几岁,不就是与那人初见时的模样,若再换上一身鲜火嫁衣。
廖月汐不安地碰上韩绪的衣袖,韩绪无意识拂开她的手,问蓝靘:“你不是在玉鸾轩?何故成了皇後的义女。”
蓝靘:“皇上,我可起身回话?这地跪得我膝盖疼。”
衆人脸有异色,皇帝却笑了:“你方才不是还唤我哥哥。”
蓝靘:“我是皇後娘娘的义女,唤皇上为哥哥,岂不是差辈了。”
皇帝:“你喊她做娘才是乱了辈分,平身吧。”
蓝靘起身:“谢皇上,皇後娘娘对我爱如亲子,母亲去世前特意嘱咐我要以身回报好好孝顺她,皇上命我在玉鸾轩为母亲和姨娘守孝三年,如今三年已过,我也该出来顺从母意,侍奉皇後娘娘。”
皇帝看向廖月汐,瞧见她眼中的不安,他转头又看向今早那个奇怪的宫女,终于想起来这是蓝静曾经的贴身侍女。怡梅被这冰冷的眸子盯住,恍然回到宫变那日差点成为他刀下亡魂的一刻,全身犹如被冰水浸透。
蓝靘:“皇上,你可知我为何不喜欢跪地。”
皇帝探究地看着她:“为何。”
蓝靘:“因为我家姐曾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有黄金,特许我不必跪任何人,母亲和姨娘也就从不让我跪人,是以我这膝盖硬,与金石板硬碰硬,这一跪就疼痛难忍。”
其话之出格嚣张与旧人如出一辙。顿时噤若寒蝉,衆人神色各异无人敢出言。
皇帝锐利的眼眸盯着眼前女孩,冷宫中长大的女孩身形瘦弱,连一般宫女都比她体态丰腴,小小的身躯好似蕴含无限潜能,那张脸却如养尊处优的贵女般,当初表面风光实则绝境开局的蓝静不也是如此麽。
“跪多了便习惯了。”
蓝靘干脆利落跪下,“权当跪家姐罢。”
皇帝冷下脸:“朕不配你跪?”
廖月汐惊慌跪下,在场所有人不得不随她跪下,“陛下息怒。”
蓝靘好奇问道:“皇上,静姐姐让你跪过吗?”
没有,蓝静从来没让他跪过她,那几年,每回他班师回朝,蓝静都会操办盛宴为他洗尘,特许他不须跪拜,皆因他是天圣朝的伏波大将军,蓝静从来不忌惮他,也无须通过跪拜来使他臣服,他也的确在她死之前没敢起兵叛变。
而今,这还未及笄的女孩仿似嘲讽他,他在忌惮她。
皇帝大笑,衆人面面相觑,蓝靘也跟着笑,眼底是一眼能看透的狡黠。
“起身吧,你这丫头,嘴皮子像极了她。”皇帝扶起廖月汐,“她既然是天圣帝之妹,你如何能收她做义女,她该是当朝长公主才是。”
蓝靘大喜过望,“陛下所言当真?”
“你挑今日出现在朕面前不就是想求此名分,朕便如你愿。”
蓝靘跪拜谢恩:“谢皇上!”
“哈哈哈,这会儿你倒跪得干脆。”
“家姐说了,女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陛下是天子,我跪天理所应当。”
皇帝:“明日早朝你随我去,朝会上也有个前朝长公主,你可同她学学。”
不等衆人反应,皇帝摆摆手离去,原本对皇子们的考校也没心思了,四妃大失所望。
“恭送皇上。”
皇帝离开後,廖月汐也打发了衆妃,衆人离去後,她一把拉过蓝靘的手,这才发现对方双手冰凉,眼底有难掩的慌色。
“哎,你要做什麽,要死也不必赶今天,赶在我眼前,远远的不让我看见随你怎麽作。”又去指责怡梅,“是你的主意?还是谁指使你做的,平日你做些小动作,能瞒我都替你瞒过去了,把我拉下水,对得起我平日对你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