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马上的右贤王,冷笑,“越国公好好享受。”大笑领兵而去。
轩辕黑旗一扬,一行人往沧州而去。
架着女奴的板车一直缀在尾後,待走了十里路後,越国公在一衆异样眼光下从队头骑马至队尾,在板车的後面跟着,无人敢议,却无人不奇,那女奴从头到尾没擡头看过越国公一眼,也未再开口说话。
不大会儿,从远处传来异于军队的疾马声,队尾的人即可戒备,越国公背负长枪回身防守,却见远处奔来的是无主的黑马,一直低头的女奴却诧异擡起头回看,逐渐变大的黑点,兴奋的马嘶声,无一不证明那是女奴认识的马。
越国公放下戒备,挥退戒备的衆人,黑马已奔到板车旁,亲昵的靠近女奴,“这是你的马?”
女奴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越国公大笑,“好马!你可会骑马?我们赛一场何如?”
越国公命人取了一副马鞍,那马却戒备着不让士兵接近,女奴只好熟练给马套上马鞍,越国公把自己的马鞭递给她,“上马!”
女奴犹豫许久,才笨拙上马,黑马兴奋的喷气,她轻轻抚摸黑马的脖子安抚它。
越国公一扬鞭,提着长枪,快马而去,“看看谁先到沧州!”
女奴暗恼越国公无耻的偷跑行为,当即一夹马腿,飞驰追上。
二人一前一後,越过轩辕军队,越过朝臣马车,裹着疾风,踏过野草,女奴体会到,从未有过的肆意快活,这辈子,仅一次,死亦足矣。
当夜,女奴被安排在越国公的住处,越国公却与衆卿商讨国事,迟迟不归,军队里已被严禁非议谟羯献女的事。
越国公住处,暮夜沉沉,烛影深深,女奴看着墙上的佩剑,思虑良久,起身,一把拔下,剑身一横,想要挥刀自刎,银光一闪,一把长□□插而入,挡开了利剑,长枪一回,佩剑噌得一声,斜插在一旁的地上,入地三分。
良久,二人都未说话,越国公长枪一扔,颓然坐在凳上,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女奴依旧背对着越国公,不回头,是她唯一仅存的倔强。
“小福宝,阿爷对不住你。”
果然,他认出来了。
“……你阿弟……”
“他死了,你不是知道吗。”这是蓝静和阿爷难堪的重逢里,她对他说的第一句中原话。这话她憋了十年,久到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说中原话了。
越国公意急起身,又缓缓坐下“是了,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能活着又如何,不过行尸走肉。
“我将如宝埋在了雍州老家。”夭折之子不入祖坟,不受供奉。
越国公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不知为何,白日还意气风发的武将,彼时双手却颤抖得几乎捧不住一个掌心大的锦囊,他从锦囊中掏出一物,轻轻递向蓝静,“阿爷答应过我的小福宝,给你重新打造的长命锁。”
蓝静死寂的背影终于动容,微微侧首,阿爷手心躺着一个小巧的金锁,那是给孩童佩戴的长命锁,是家中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她终于伸出手,想接过十年前错过的东西。还未等她抓住,那只大手垂下,掌心的金锁跌落在地,随即越国公雄壮的身躯岿然倒地。
蓝静惊呼,“阿爷!”越国公压抑半天的气息终究按捺不住,一气提不上,猛吐一口血,他隐约间抓住了蓝静的手,死死不放,遂而昏死过去。
待越国公醒来,已是满头白发,行将木就。
昏睡间,却依旧没放开蓝静的手,挣扎间,趴在越国公床榻边的蓝静被惊醒,“阿爷,你醒了。”生涩的中原话,蓝静另一只手里是那把金锁。
“小福宝,莫哭。”越国公给蓝静擦拭脸色的泪痕,原来不知觉间,蓝静已满脸泪水,她还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阿爷,大约是不行了,莫怕,阿爷在有生之年能找回你,已知足了,往後,再也不能护你了,福宝……”
蓝静轻轻摇头,淡然浅笑,越国公看出她仍未放弃自戮的念头。“你去,把盔甲内衬里东西取出来。”蓝静听令用匕首将盔甲内衬划开,里面是一本书和一个巴掌大的黑金令牌。
“你打开看看。”无名书翻开第一页,上书《饮马长枪决》。“长枪决在你幼时我便教过你第一式,你虽身为女儿,却是家中唯一对此有天赋的孩子,你阿爹和你阿弟都比不过你,是阿爷昏聩,家传绝学总想着传男不传女,一时兴起教会你第一式便不再传导。如今这书给你,非是念及後无传人,而是我的小福宝值得,谁说女子不如男,阿爷偏要你做那不让须眉的巾帼。”
“阿爷交的第一式我一直记着,我还用这招杀了我的一个仇人,可惜……”
越国公急道,“那便用这剩下的十一式灭掉剩下的仇人,蓝家的儿女,有仇必报,有恩必酬,咳咳……”
“阿爷莫急。”他拍拍蓝静的手,安慰着,“不急,阿爷要和福宝说一夜话呢。那令牌,是唯一能调动驻守在沧州两万越家军的调令,就是朝廷派下的虎符也不能越过去,阿爷已经安排好了。原是,给我们蓝家最後一条退路,如今托付于你。”
“为何……”
“你是阿爷唯一的孙女。”蓝家疑惑不解,“自你和如宝被掳走後,你阿爹阿娘再无所出。其中缘由你不必细究,你只要记着,你是阿爷在世上唯一的後人,是阿爷最疼的福宝。”
越国公猛地岔气,急咳许久,稍稍平复後才道,“莫哭,哭红了眼又要跟阿爷急了。”
“你可知阿爷从第一眼就认出你来。”越国公细细抚摸蓝静的双眼,“阿爷说过,我的小福宝最像你阿婆了,这双眼,我好多年没见过了。”声息渐弱,抚摸的手缓缓垂下,从此,世上最爱蓝静的阿爷逝世了。
“阿爷……他们给我喂了毒,我最多能再活一年,我怕是不能手刃仇人了,放心,福宝不会再自戮了,不过是一年罢了,我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