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要一错再错了。我们回家,以後你改过自新,好不好?”
顾图南眼神阴狠,转向了闻也。
千防万防,防住了一个宋昭宁,却没防住自己女儿!
“不要再做错事了。”
女孩子泪流满面,她颤抖着,又往前走了一步:“爸爸你记得我小时候获奖的优秀作文吗?我写,我的爸爸,像山崖一样伟岸,为这个家,为我和妈妈,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那时候年纪小,只懂卖弄几个高深莫测的成语,可是,我在作文的最後一句写,我爱我的爸爸,正如爸爸爱我一样。”
她悲苦地丶绝望地丶恳切又哀求地,轻轻扶住了顾图南的手臂。
电光火石,抽出他紧紧捏着的手机,转头抛给闻也!
“备份连着我家平板,我已经全部删除了。你把手机里的相片清空,当做我的答谢和请求,可不可以?”
闻也眼神一凝,低头点进尚未锁屏的界面,将所有照片全选删除。
手机不可能再还给顾图南,任凭他如何瞪着一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睛,闻也不为所动,一指掐了掐鼻梁,心底对顾馥瞳说了声抱歉。
在真正的加害者面前,每一个被迫入局的人,都是受害者。
顾馥瞳仍与顾图南对峙,女孩子哀声劝说,甚至要给他跪下,顾图南却扇了她一巴掌。
她闭了闭眼,眼泪亮晶晶的,既像破碎的玻璃渣,又像未经打磨的钻石。
“爸爸……不要一错再错了。”她抹了抹唇角血沫,凄楚地笑起来:“我求求你。”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闻耀祖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缓过胸口滞涩疼痛,小心翼翼地龟缩在阴影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瘆人。
闻也刚走到楼道口,身後猛然掀过一阵疾风,闻耀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朝顾馥瞳撞过去!
小姑娘身形不稳,无头无脑地栽到顾图南怀里。
他堪堪双手环抱住女儿,恐怖的重力让他们像交叠的多米诺骨牌,三人一线,直直地摔向天台边缘!
护栏年久失修,再加上彻夜暴雨,早就摇摇欲坠。
闻也脚步一刹,惊骇回头,听见生命戛然而止的声音。
顾图南向後翻去,顾馥瞳惊险万分地攀着护台,半边身子已然向後滑去!
她一个人弱质纤纤的女孩子,不可能拉得住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可生死一线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她咬紧牙关,生生忍住了如同关节脱臼般的痛楚。
“爸!!”
闻也立时飞身向前,抱住了被重力拖着不停下滑的顾馥瞳。
女孩子声嘶力竭,她的手臂丶脖颈和额角全然爆出青筋,她攀着断口一侧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满地的尖锐碎屑中奋力地仰起上半身,泪眼朦胧地哭求:“爸你别松手——闻也!”
闻也手指几乎痉挛,骨节可怖地暴起,全身上下所有关节爆发出一种心惊肉跳的声音。
两个人加起来的体重将近三百斤,闻也面色紫涨,抱着石台的半身完全麻木,凭着本能苦熬。
好不容易将顾馥瞳拖上来一些,冷不防闻耀祖忽然反扑。
他状若疯癫,心想姓闻的可不能弄死,但是姓顾的……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是被他骗出来做棋子,死就死了,谁也别想拉他做垫背。口里喃喃念叨着“一个也别想活”的疯话,抡着双臂,像个陀螺横冲直撞。
千钧一发之际,闻也腰腹发力,凌空踹了他一脚。
闻耀祖歪着身子摔向一遍,奈何地面全是湿雨,再加上极其强悍的後坐力,他在猛速下滑时手忙假乱地掰住半根断裂的金属横栏,一口气还没松出来,耳边忽然传来嘎嘣嘎嘣的声音。
闻也心跳瞬间骤停。
闻耀祖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完整的话,那根斜签在水泥里的金属忽然拔地而起,连带着一大块灰白色的碎石,急遽映在闻耀祖惊恐放大的眼底。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悬在几十米高空的顾图南只觉得耳侧刮过一阵风,紧接着,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附近散步的居民被惊到,他擡起头,比有人当空坠楼还要可怕一万倍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二十六的高楼,三个人连在一起,他一个激灵,报警电话拨得哆哆嗦嗦。
顾馥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一时间脱了力气,三个人又往下滑了一寸。
她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渗出潮湿细汗,泪珠子成双成对地掉下来,笔直地砸到顾图南脸上,内心对死亡的惶恐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爸丶爸,你坚持住!坚持住,别放手……别放……”
命悬一线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这辈子或许没机会感受第二次了。
那瞬间,顾图南心里一前一後地冒出这个念头。
他想活下来,却也知道如果三个人继续不上不下地吊在这里,最终结果只能是一出惨剧。
他不在乎闻也,可是顾馥瞳还年轻,她还有大好人生和大好年华,就算他以後不在了,费鸣也会替她保驾护航……
老顾家的,就这麽一个女儿呢。
顾图南艰难地冲着她笑了笑,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破碎沙哑:“乖女,爸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