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天,要在她们二人之中选出一位可能的叛徒……纳西莎完全相信,那叛徒长着一双雾蓝色的眼睛。
厚重的落地窗帘将月光全然遮盖,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熟悉的布莱克庄园中,她用不着再假装微笑了,纳西莎只能听见纳吉尼在桌下的低语,还有米斯切尔紧张的呼吸声。
但很快,这种近乎窒息的平静就该被打破了,因为主人要惩罚她。
米斯切尔从霍格沃茨离职,还带着她的丈夫一起——斯内普方才被神秘人窥探了内心,他毫无防备。于是无论是清醒时的对峙,还是梦中的场景,全都该被看见。
“主人,请相信我,邓布利多发现了……发现去校长办公室的人是我。”米斯切尔半跪在黑色的地板上,却将腰挺得笔直,这导致她身上産生了一种诡异的僵硬,“为了隐藏身份我只能离开,借着参会的——”
“骗子!别被她骗了,主人——”贝拉的话语自面具後传出,她顶着头羊毛卷,左手高举的魔杖酷似根断掉的手指,“为什麽不杀了她?她是凤凰社的走狗,留着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她脸上的面具随着表情抽动,始终没能恢复平静的状态。而神秘人似乎是听够了苍白的解释,终于将手掌从米斯切尔的下巴上挪开了。
“还有这个斯内普——”
“安静。”神秘人的语调毫无波澜,却轻易打断了这段慷慨的发言,“显然,米斯切尔……你选择了做失败的手下。”
他并未打断贝拉攻击的意图,同样的,也并未否定她的话语。下一刻,亮绿色的光柱从指尖跃出,它像一条在空中起舞的巨蛇,尖利的毒牙死死得嵌进罗尔的心口。
她丝毫没有外表看上去的坚强,钻心咒刚落到身上,米斯切尔便随着咒语的力道向後仰倒。地面闪着宝石的黑色,上一个巫师的血液还粘黏在那里,她吸了一大口带着血腥的空气,才终于意识到了疼痛。
凄厉的喊叫将夜晚填补,米斯切尔的声音失去了原有的甜腻,转而变成一种世人皆知的苦涩。那叫声忽高忽低,似乎痛至极点又不知疲倦。她在冰凉的地面不停地滚动,整个人像胎儿一般蜷缩起来……
纳西莎并未垂下头,却悄悄闭上了眼睛。但即使不见画面,声音还是难以抵抗地钻入耳中。她见过许多次这样的惩罚了,甚至有一次,这狠辣的咒语差点落在卢修斯身上。所以她更难适应这样的控制,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当中——
视线消失的前一刻,纳西莎看见不远处立着的斯内普,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不知作何感想。她的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也在这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对米斯切尔的感情竟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深厚。
她同情她嫁给了个不合适的人,但真说起“同情”这词,纳西莎还是担不起的,因为这样的情形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惩罚还在继续,而她纠结了一阵,转而想起这或许是米斯切尔应得的。
她无法同情她,因为她无法担保米斯切尔会同自己一样。
在卢修斯的父亲病逝的那几个月里,马尔福家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羊,人人眼馋。他们需要撑起的太多,而纳西莎从未想过离开……
所以米斯切尔和贝拉是有些共同点的——她们对爱一窍不通。
而斯内普也是。
“Stupefy!”
女人的尖叫并未停止,而地下室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魔力波动在身前交汇,纳西莎下意识睁开双眼。南墙边的收藏柜被击碎,架上的古董瓶罐散落一地,大开的玻璃柜门从中央碎成蛛网的形状,碎屑雪花似的飘落。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正中央,斯内普略显慌张地捂着裂成几瓣的面具,他的右膝扎进了一块玻璃,可本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而在他的正对面,发起袭击的多尔芬·罗尔也被他的咒语击中,金色的壁钟重重砸在他脸上,小罗尔就这样昏死在一张双人沙发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神秘人渐渐露出一抹微笑。他没去责怪多尔芬的擅自动手,更没阻止斯内普的又一次前进。
斯内普松了松手,于是剩馀的面具便只够挡住他充满血丝的右眼。他艰难地丶摇摇晃晃地从原地站起来。此时右膝的伤痛终于发挥了作用,它叫他没法像刚才一样快步上前,只能拖着步子一点点向前挪去。
他身後的收藏柜又欲坍塌,纳西莎攥紧魔杖,却被身旁的卢修斯按住了手臂。最终,那残破的柜子并未倒下,她用馀光去看自己的丈夫,并猜测这是他的手笔。
“主人。”西弗勒斯的右膝磕到了椅背,突然加剧的痛楚叫他不得不用手去支撑,“请让我丶把她带回去。她不会背叛我们……我担保。”仅剩的一块面具掉在地上,他的面孔就这样暴露在衆人的目光之下。
他仍旧感到眩晕,不是昏昏倒地的效果,也不是因为後脑撞上了柜门。仅仅是因为米斯切尔的喊叫还在那里,可那声音已渐渐弱了下去,似乎鲜活的生命逐渐离体。
西弗勒斯从未受过这种程度的煎熬:托比亚的暴行不曾让他感到这般恐惧,布莱克的挑衅不曾让他这样厌恶,莉莉的控告不曾让他这般自责,而佩吉·艾博的死亡……不曾让他这般痛苦。
他本来满腔愤怒地跟随罗尔前来复命,但在眼见她跪下的那一刻,所有的怒火都被未知的力量吓退了。他并不觉得跪在地上的是个女人,她不是他的同学丶同事或同僚,米斯切尔半跪在那,是他自己。
西弗勒斯感到两肋酸痛,仿佛是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折辱。
他清醒又带着些许绝望地意识到,他从未站在力量的峰顶。西弗勒斯可以为了神秘人,为了他们伟大的事业献出一切才华,可那人动动嘴丶擡擡手,就能夺走他的生命。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想。是惧怕他效忠的对象的强大实力,还是对神秘人的专断与暴行有所驳斥——他居然将这称为“暴行”。
或许这位主人从未想过带领纯血占据魔法界,他只是想自己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西弗勒斯对自己的结论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