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布莱克从来没告诉过他打人柳的秘密,卢平也没有在棚屋里变身狼人,詹姆斯也没有在跳舞咒失效後赶来营救,而罗尔……她没有故意吓唬他,没有冲布莱克的脑袋挥上一拳。
但西弗勒斯知道,一定不是的。
他所在的病床被隔离开来,四周拉着白色的床帘。在这片白色的背景下,褐色的罗尔小姐静静地坐着。她没像梦里那样恶狠狠地瞪着他,这让西弗勒斯有些诧异。
月光下的米斯切尔像尊雕像,侧面的棱角不再分明。他的胸口又是一阵酸痛,好像她的魔杖还指着那里。
“从来没有人敢不信我的预言,斯内普。”她转过头来,剜了他一眼。
西弗勒斯当然是选择装傻,装作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但帘子後面的两个人显然能够听清,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像夏天的蚊子一样闹心。他尽量去忽视其中的“秘密”丶“退学”丶“校长”一类的字眼,但这实在是难以做到。
直到罗尔从床上站起来,那血染的白衬衫丶格子裙和羊皮靴都出现在他眼中。她本来就瘦瘦高高的,今晚好像又莫名其妙得长高了些。西弗勒斯突然觉得,她做的事可能不仅是打了布莱克那麽简单。
但他第一个想问的还是,她为什麽要去尖叫棚屋……这事大概不会有答案,因为这也属于她不需要理由的事情。
“闭嘴吧西里斯,你算什麽布莱克!”米斯切尔突然对着帘子那头怒斥,“托你表姐的福,你才能留着一条命。等西茜毕业了,看我怎麽收拾——”
“论蛮力谁比得过巨怪啊,敢不敢拿魔杖跟我决——”
“唰”的一声,白色床帘突然被拉开。
“安静点,小姐先生们,这里是医疗室不是决斗场!”庞弗雷女士托着药剂盘,压低的声音中有些许愠怒,“我的病人们需要休息——孩子,你感觉怎麽样了?”她看向床上的西弗勒斯。
男孩还没回话,庞弗雷女士又拿起一瓶淡绿色的药剂,“来,把这个喝了,喝了你的头就不晕了。”她将瓶塞打开,等着西弗勒斯自己坐起来,“别担心,你不会变成狼人。”
巫师只有在月圆之夜被变身完全的狼人咬伤,才会被感染,在这过程中,狼人的唾液和血液是缺一不可的。而他只是被莱姆斯抓伤,顶多是——
“顶多是在饮食方面有些影响,会喜欢吃带点血的肉啊,这也影响不大,是吧?”
西弗勒斯茫然地点头,将药剂一口吞下,而罗尔咬着唇,站在一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罗尔小姐,”庞弗雷女士无奈地叹了口气,“病人没有陪护的需要,你不如……不不不,你们不能走,你们四个都是。”她突然想起来了什麽。“你们得在这等着校长来,等他处理好那边的事情。”
说完这句的护士长将床帘拉上,转着肩膀略显疲惫地离开了。
事实上,算上西弗勒斯,整间医疗室也只有两位病人,但在他到来之前,哪一位病人就够庞弗雷女士忙的了。格兰芬多的麦克唐纳,她独自一人在庭院时遭到了穆尔塞伯的袭击。
他对她施了令人发指的黑魔法诅咒,随後便被留校察看。但穆尔塞伯不会被开除的,他对自己老爸的贿赂手段有自信。
回到此时,病床周围变得寂静无比,米斯切尔抱着手臂背对着西弗勒斯,不知在那里想些什麽。于是床上的人终于能得到片刻的放松,他慢慢滑进被子里,思考着一会儿要怎麽应付校长的提问,再不动声色地将布莱克那夥人干的事抖出去。
他正构思得起劲呢,罗尔却突然贴了过来。她今晚没有喷香水,怪不得西弗勒斯没发现这位跟踪者。她跪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慢慢扬起一个笑容。
这笑弄得西弗勒斯脊背发凉,又将被子向上拉了两下。
“亲爱的,你的伤口还疼吗?”她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抓了出来。
病床上的男孩像是被电了一下,这亲昵的语气不仅是叫他陌生,更让他提起警觉。这女孩不是第一次离他这麽近,却是第一次流露出温柔。那是温柔吧,或许。
但更像是闪着流光的福灵剂,顺着冰凉的指节,将一些难得的幸运传到他手中。那幸运在胸腔里生根发芽,将西弗勒斯的心脏挤压,被迫缩进小小的一隅躲避风浪。
可终究是他错了,他忘记了不该从她的眼睛中进行解读。
她的目光叫他麻木,叫他忘记了魔杖就在自己手边。直到罗尔突然松开他的左手,转而抓住被子,再一脚将他踹下病床……西弗勒斯才想起这人就是个疯子。
他撑着地面向床上看去,米斯切尔坦然地躺了进去,好像这张病床本来就属于她似的。不知为什麽,西弗勒斯说不出任何,他只能抱着膝盖坐到床边,继续思考上一个问题。
但他没法思考。
罗尔的眼睛在黑暗中是那样浅淡,但唇上的红色格外鲜明。她的双唇在他耳边一张一合,说着那些腻人的话。
“地上坐着多凉啊,欢迎你来床上睡。”
不仅是西弗勒斯不动了,床帘那头的两人也停止了交谈,波特和布莱克的脸上一定全是嘲笑,但米斯切尔却格外认真。她不再出声,反而用口型告诉地上的人。
亲爱的,我救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