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多留一个对我无用之人了。”
他没有回头,淡淡道:“谢一,传我之令,将贵妃的尸首带来,送予陛下。”
一道黑影应声而动,与此同时,一声低喝传至:“你敢动她!”
君珩死死拽着缰绳,方才能控制自己不至于摔落马下,可是一阵强过一阵的痛苦让他视线都微微发黑,可是他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他知道谢长陵早就算好了今日,可他不知道,他所下的令,是否也在算计之中。
他赌不起。
这是一场双方都知道结局的对局,而他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什麽,可是……他无路可走。
时至今日,他似乎也体会到了当初将谢崇玉逼入绝境时的滋味,不同的是,早在上一次与谢崇玉对峙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朕同你换。”四个字,宛如滚石落入深潭,激起骇然惊浪。
“将军!”城墙上,闻淮不顾亲卫的阻拦,赫然起身显现了身形,五指狠狠压在垛上,竟生生留下了几道指印。
他死死盯着城下的君珩,眼中涌上血色。
谢长陵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色却并没有任何松释,就连唇角的弧度,都仍旧是淡然的。
“你想听的,就是这个,对吗?”在他的面前,君珩再一次开口,不顾身後衆将或惊疑或怨愤的目光,平静道。
谢长陵这才笑了:“是。”
“我不需要你退兵,因为这个交易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胜负已定,陛下,你输了。”
因为从他应下的一刻起,承熙帝,已经彻底失去了慕家的效忠。
风卷着黄沙吹过,扬起了君珩的衣角,他不在意地低了低头,在垂在脸侧墨发的遮掩下,擦去了唇角溢出的血迹。
再次擡起头时,他的眸光中竟也毫无被欺骗的怒意,仿佛早便预料到了这一幕一般,淡淡道:“你没有打算放她走。”
谢长陵目光落在了远处:“是啊,回想起当初之事,你机关算尽,我顺水推舟,方才拆散了那段姻缘,如今……也该重回正轨了。”
“况且,你又怎知,她不愿意呢?”
“她若要留下,自会亲口来告诉朕。”君珩轻笑一声,唇色被血染的明艳,更显面色霜白,“谢长陵,你的挑拨,于我无用,不必白费心机。”
“果真是痴情一片,但是君珩,即便她回到你的身边,你又能留她多久呢?”谢长陵收起了笑,“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君珩的寒毒出自他的手中,而如今的样子,也早已是深入骨中,不过茍延残喘而已。
和他一样。
君珩淡漠的眸光中出现了一道裂痕,转瞬即逝,却仍旧落在了谢长陵的眼中。
谢长陵忽地笑开:“果然是这样。”
惋惜地轻叹一声,他放轻声音,以只有二人听得到的音调道:“既知时日无多,又还在苦苦坚持什麽呢?”
闻言,君珩沉默许久,却也笑了。
他一夹马背,朝着谢长陵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在谢家的人不安地想要上前阻拦时,谢长陵擡起手,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君珩也停了下来,二人相隔很近,近到谢长陵察觉到了他身上随风而出的一点淡香气息。
“谢长陵,那你又在坚持什麽?”
“若只是要朕的命,你已经达成目的了不是吗?”
“你又怎麽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个位子?”谢长陵挑眉。
“你知道朕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君珩眸色沉沉,“哪怕朕不是天煜需要的君主,也不该是你这样的人。”
谢长陵没有动,从容地望着他,突然便想起自己知晓母亲死因的那一日,所立下的誓言,那时,他满心被仇恨覆盖,君璟的仇他没有来得及亲自去讨,所有积郁在心的恨意带着数年的隐忍苦痛汹然涌出,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便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