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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夜守在门外,见顾皎出来,上前一步,垂眸等着她的吩咐。
顾皎闭了闭眼,缓缓道:“右相宴沉言,自临阳回程途中遇刺,以国礼葬之。”
“是。”影夜没有多问,“您可是要见左相,或是回宫?”
顾皎却摇了摇头,望向面前与上次来时仿佛并无太大差别的院子,有一瞬的恍惚,却也只是一瞬。
随後,她举步向前走去,淡淡开口:“去傅府。”
傅府府门大开,并无人看守,顾皎步入其内,在院中,看到了独自煮茶的傅泠。
影夜退至一旁,顾皎缓缓走上前,“入秋了,你身子不好,不该在外面久待的。”
傅泠在炉中添了几块木炭,火星迸烈,似乎让她晃了晃神,随後,她擡起头,看向顾皎,轻声道:“他……走了吗?”
顾皎避过了这个问题,将一丸置于紫金盒中的丹药放在了茶壶旁边:“这是最後一颗,用完它,你便再也不会受病痛的折磨了。”
傅泠看也不看那药,只是望着她,展颜笑了笑,原本便婉约清冷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柔美:“他不肯见我,对吗?”
“他不希望你掺入其中。”顾皎不知该说些什麽,但这一句话,也的确是宴沉言本意。
她无意将真相告知傅泠,但如今看来……该知道的,她也已猜得差不多了,或者说,她本就聪慧心细,从这些年的细枝末节里,也早便窥到了一二。
毕竟,傅泠早就知道,宴沉言心上的人不是她。
“是啊,他总是觉得,他亏欠了我。”傅泠低喃道,“我往日总以为,他一日比一日沉默,是因为长宁的缘故,後来长宁走了,我以为,他会慢慢放下……”
“却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因为我。”
“我害他亲手推开了心中所爱,而今,又逼他放弃了坚守的忠义。”她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泪,“可是他为什麽不知道,我不需要他这样偿还我。”
多年前她为他挡的那一箭,却终是害了他,成了他一生的枷锁。
“对错在心,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顾皎依旧没办法原谅宴沉言,可看着傅泠,心中却也不免而涌上了悲意,低声道,“他走得很平静。”
傅泠眼中泪光闪烁,终于看向了那颗药,许久,拾起了它,伴着面前已凉了许久的一盏茶,服下。
她泪水未尽,笑意却始终未改,低声道:“沉言,你不欠我什麽了。”
清风拂过,卷起了一片落叶,与她的尾音一起,越过院墙,消散在了视线之中。
……
许府。
宴长宁手指一颤,耳坠脱手掉下,在耳边划过一道血痕。
许少卿听到响动,忙放下手中的笔,急急地冲了过来,拿起帕子帮她捂着伤处,一边担心道:“怎麽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个耳坠尾端怎麽这样尖,不要了,待会儿我去买几对儿新的回来,可好?”
宴长宁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夫君:“这麽小的伤口,你也至于这麽唠叨?”
“哪里小了,都流血了!”许少卿反驳道,“你不心疼,还不许我心疼吗。”
“好了,你快去忙,我自己来就好。”宴长宁拿过他手中的帕子,“白日耽误了功夫,晚上你又该睡不成了。”
近来朝中的事多,她也是知道的。
许少卿仔细看了看伤口,确定已经不在出血之後,方才安心的转了身,还不忘又一次叮嘱道:“今日就不带耳坠了。”
宴长宁笑着点头,待他重新回到书桌旁坐下後,方才展开了帕子,看了眼上面淡淡的一滴血迹。
不知为何,今日她总觉得心跳极快,仿佛有什麽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般,但是……她回了次头,那个直爽的少年渐渐定下了心性,但在她面前,却依旧是往日的纯然热烈。
察觉到她的目光,许少卿擡起头,冲她眨眼一笑:“等我一会儿,陪你一起上街挑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