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已经悄然退下,顾皎静静听他说完,最後舒缓笑开。
“既然早就想好了,为什麽非要等到除夕?”
那婚服,明显是早已做好备下的,他为了这一日,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君珩定定看着她,声音微哑:“时日太久,你记得不真切,但我们初次相见那日,便是除夕。”
“皎皎,我幼时并不信神明之说,可是那一晚,我曾在佛前许下一愿。”
“如今……或许可以还愿了。”
君珩上前一步,伸手小心地将她拥入怀中。
语调极轻却又带了微不可察的紧张:“可以吗?”
“有好处吗?”顾皎认真思考片刻後道。
“有。”君珩想也不想就答道。
说完後却又为难地顿住了,这好处……皎皎向来不缺什麽,他用什麽才能来讨她开心呢?
顾皎眼中笑意更甚,等半天没等到君珩的下文,继而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擡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颌,眼中莹光流转,眉尾轻扬。
“公子,若实在无以为报,那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吃点亏,倒也不是不行。”
君珩呆了一瞬,被她这有别于往日的神态晃了晃神,却也只不过一瞬,眸中便绽出了极亮的神采,在顾皎如水波般漾开的目光中,反客为主地将她的手拉下,伏低身子,热烈而失控地吻上了她。
屋外忽然飘起了细雪,无声地落在了地面之上,而红烛辉映的屋内,急促炙烈的心跳声渐渐交织在了一处。
君珩几缕汗湿的碎发粘在额角,骨节分明的五指轻颤着拂过身前人的鬓发,视线紧锁着她,似是恳求,又仿若虔诚的朝拜。
顾皎陷于他的怀中,双眸似水,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白皙修长的十指蜷曲,轻柔地拂过他的肩,最後,缓缓地拥住了他。
方才换上的红衫一点点褪下,他回抱住她,将她小心地放在了温软的榻上,流苏帐极为懂事地滑落而下,几乎是同时,顾皎感觉到一滴泪落在了她的眼畔,顺着她的面颊滑入鬓间,只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泪痕。
她微微扬首,无声地纵容着面前的人,原本炙热滚烫的吻渐渐温柔缱绻下来,她擡眸望向君珩,他的睫毛簌簌颤动,似是已极尽内敛克制,微红的双眸却已昭示了此刻纷涌而上的心绪。
“皎皎……”他低低地唤着,她应了声,他却仿佛溺水时迟迟等不到浮木的人一般,控制不住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顾皎也极为耐心,一遍遍地回应着他:“我在。”
“阿珩,我一直都在。”
情至浓时,他猛然吻上她,唇齿相交之间,断断续续,又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在她耳边低喃道——
“皎皎,这一世……黄泉白骨,永不相负。”
……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半梦半醒间,顾皎便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始终笼罩在自己身上,她没有睁眼,懒懒擡手在身侧摸了一圈,准确地触到了精雕玉琢般的面颊。
她翻了个身,自然地将自己塞到他的怀里,顺势蹭了蹭,嘟囔道:“什麽时辰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他声音轻柔得似乎要溢出水来。
顾皎微微掀起眼,不出意外地在他眼周看出了一夜未眠的痕迹。
她再次闭眸躺在他怀中,懒懒问道:“一直没睡吗?”
“只是睡不着。”君珩低头,手指在她发间梳过,“不过还好,之前也曾许多次不曾入睡。”
顾皎打了个哈欠:“那可不行。”
“我眠浅,身边有个不睡觉的,会吵到我的。”
君珩忆起前段时间殿外被风吹折的那棵树,以及她第二日醒来後一无所觉,还惊讶地问那树是怎麽一回事的样子,决定还是不戳穿她了。
浅眠就浅眠,反正在她身边,他该是能安然睡下的。
至于昨夜……她将自己交付,从未想过的极致惊喜之後,他居然开始胆怯,以至于不敢闭上眼,不觉间却已过了一夜。
不过那都不必再说,她心思明透,又怎会不懂。
他换了换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低头吻了吻她:“嗯,日後不会了。”
晨阳透过朱窗倾泻而入,在帷幔外洒下一层碎金,静谧而安和,他心系之人就枕在他臂间,浅浅地补着眠。
这世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他半生寒苦,却万幸,等到了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