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问小厮,偌大的茶楼里,居然连把多出来的伞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能留在茶馆中,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的雨,想等雨势小些再离开。
本以为要等上许久,走神间却见雨幕中有人撑着伞远远走来。
随着人影的渐渐走近,她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是君珩。
他身上溅了不少雨,墨发也湿着搭在身後,往日的矜贵之气几乎被冲刷殆尽,眉眼间却并无多少狼狈,像是无意间路过一般,走到了她的面前。
“徐管事等不到你回去,急得到各家府上都问了一圈,还问到了我那里去。”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淡声开口道。
而後,他神色不虞:“以後少和那些人一起。”
顾皎讪讪一笑,一把伞已经被塞到了手中。
“我送你回去。”他将伞向她头顶偏了偏,道。
“你怎麽找到我的?”出了门,顾皎侧头问他。
她以为最先找到她的,该是宁斐之才是。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君珩抿了抿唇:“宁斐之一回去就被宁太傅罚抄典籍去了,我去了宁府,问了他之後猜到你应该还在这儿。”
“他又受罚了?”顾皎听了前半句就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一个月里,宁斐之起码有十天是在挨训,这麽些年了,宁太傅收拾他就没留过手。
君珩微微转过头,看见她唇角的笑意,轻声道:“提起他,你就这麽开心?”
顾皎并没有多想,笑着回道:“你不觉得,宁斐之虽然常常让人头疼,但跟他相处其实还挺舒心的?”
没听到君珩的回应,顾皎下意识转头看他,却见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连伞歪在一边都没发现。
“君珩?”她把自己的伞往他那边移了移,唤道。
君珩忽地停了脚,站在原地。
她也随之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那我呢?你又是如何看我的?”君珩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像是期待她说些什麽,又不敢去听那个答案一般。
雨帘笼罩在二人身侧,街上空无一人,顾皎只觉得此刻的君珩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清寂易碎之感。
她心下微动,面上笑意不减,轻松道:“你和斐之,一个什麽心思都写在脸上,一个出了天大的事都闷在心里,但于我而言,能够与你们相识,都是一件幸事。”
“那……谢崇玉呢?”君珩顿了顿,却问起了另一个人,随着顾皎突然地沉默下去,眼底似有汹涌的情绪不断翻覆。
许久,顾皎摇头一笑:“他不一样的。”
只此一句,她并未再多说,君珩也没有再问。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顾府门口,她转身想要同君珩道别。
视线对上的一刻,却被他眸中仿似带着无尽压抑和沉郁的情绪烫了一瞬。
君珩别开眼,躲过她的视线,而後嗓音微哑道:“我走了。”
没等她说些什麽,他便匆匆回过身,因为动作太急,身上还溅上了许多雨水,走出两步後却又停下。
握着伞柄的手轻颤,他低喃般开口道:“顾皎,可于我而言,能称之为幸事的,只你一人而已。”
……
从往事中抽身,顾皎这才发现她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君珩很久。
君珩则是自始至终都垂着眸,杯中的酒却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半。
慕晚起身拿过亲卫送来的青梅酒,将君珩那杯换下:“十日醉,醉十日,陛下这是有烦心事?”
顾皎移开视线,抿了口酒。
“所求不可得,算吗?”淡淡的声音响起。
“咳丶咳咳——”
被呛得咳了半晌,顾皎才缓过神。
“这酒有些烈……”她勉强找了个理由。
慕晚端起身前的茶,浅咂一口:“这趟帝京之行,臣受益颇多,尤其是在贵妃娘娘身上。”
顾皎不明就里:“啊?”
“娘娘曾教导臣,一军之将需要足够的沉着,现在臣倒觉得,随机应变也亦不能少。”
顾皎:……她就不该来赴这个约。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举起杯:“既是为你送行,不喝酒也就算了,喝茶都这麽浅尝辄止,慕将军这是不给面子?”
慕晚一笑,侧眸看看君珩。
君珩也微擡手臂,冲她端起杯:“若是得闲,也不必久留临阳。”
慕晚轻笑颔首:“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三人均饮罢一杯,气氛也不再那样凝滞,君珩这才第一次转向了顾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