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转了转眼,而後一笑:“那……你也别自称草民了。”
“不瞒你说,我是当真听不大习惯这些称谓。”
沈舟犹豫一瞬,轻轻颔首:“好。”
顾皎笑着拿过杯子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沈舟,在他伸手接过之时,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左腕之处落了落。
——那里白皙如玉,无一丝瑕疵。
不是他。
是啊,不可能会是他的。顾皎也不知是释怀还是放松般叹了一声,来时设想的那些可能面对的情形被一并抹除,望着眼前之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感激。
她调整好神色,从容地冲他举了举杯,将茶水饮尽後又轻赞了一声:“好茶。”
沈舟淡淡笑着,亦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闲闲地和沈舟聊了片刻,顾皎本只是不想太过冷场,最後却忍不住深深拜服于他渊博的才识经纶。
民间隐士颇多她是知道的,也耳闻过不少高人奇士的传说,但寥寥数语间将天下之势精准点出,无一句赘言,即便见惯了闻名帝京的才子宁斐之,她也依旧被惊艳到了。
要是顾青行在,以他爱才之心,一定会忍不住举荐他入朝,说不定还会结个忘年交什麽的。
嗯……入朝?
顾皎走了走神,想到如今各怀心事的朝臣们,忽地便萌生了个念头出来。
“沈舟,”她改了口,“你日後可有什麽打算?”
沈舟目光微顿,而後笑道:“大抵是随心而走吧,没什麽具体的想法。”
“那你可想与我们一道去帝京?”顾皎说完後又觉得这话有些突兀,又道:“我的意思是,公子既有这样的学识,若是无用武之地,实在是有些可惜。”
闻言,沈舟沉默一瞬。
“沈舟知晓娘娘好意,可……”他微微敛眸:“我并无为官之心。”
顾皎也明白过来,这样的人要是想有一番作为,早便成事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引荐。
就像宁斐之,要是给他个一官半职,他得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憋屈死。
“是我唐突了,公子莫放在心上。”她并不坚持,笑道:“但若是公子有什麽需要,顾皎一定竭尽所能。”
沈舟清浅一笑,语调却微微变了:“娘娘这样许诺,是因为我救了陛下的缘故?”
提起君珩,顾皎眼中便带了些无奈,这些天他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也不知又在纠结些什麽。
见状,沈舟眸色微沉,没等她开口,便道:“沈舟孑然一身,没什麽牵挂,也没什麽执念,但娘娘的好意,沈舟心领了。”
虽然一心想着报恩,但话已至此,顾皎也不好再提,暗暗惋惜了一瞬,便告辞而去。
在她走後,沈舟静默许久,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那里……原本是有一道伤痕的。
那是很久以前,他在一块木牌上刻字之时,不小心错了刀留下的。
当时没有太过在意,过了段时日伤口便溃烂了几次,再之後就一直没有好,留下了疤痕。
谢九在易容之事上一向心细,在帝京之行前特意将他的手腕上也覆了一层蝉翼般的薄膜。
她方才……便是在找它吧。
即便他已刻意地敛去往日的痕迹,却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吗。
沈舟牵了牵唇角,虽是笑着,却苦涩得仿似下一刻便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