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说完,他也仍旧垂着个头,不说话,也没有一点想回应的意思。
何为给他留下了思考的时间,刚准备离开拘留所,他就突然在他们身後来了一句:“我女儿是死在水里的,不是岸边。”
说着,他还顺着窗口处的狭窄缝隙,把刚刚何为推进去的照片,又给送了出来。
何为回头打量了一下他最後被带走时的神情,他有些得意,甚至还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何为看,没有丝毫的害怕,这跟何为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他这是在挑衅自己,还是说——自己走的这一步,正中了他的下怀呢?
收回照片,何为又回到局里,胡北月他们也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是关于2·02案几位受害人之间的联系的。
“何队之前带回来的照片,我们又进行了一些细致的比对,发现了一些不在主画面里的线索。”
胡北月在一旁说,韩思瑗就在黑板上不停地贴着打印出来的照片。
“你们看,这是2·02案的第一个受害人许峙,在他身边,有一个身着紧身裙的女人。这张照片拍摄于2001年,新年伊始,是思源大酒店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的合影,他俩的脸,隔得很远,所以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而恰恰好,死者许峙在案发那天,穿的就是这一身。”
接着,等韩思瑗又摆上另一张照片之後,胡北月接着解释道:“这是2·02案的第二个受害人,叫刘灿,他虽然不是思源大酒店的员工,却是酒店的供货商,跟酒店的往来也很密切。咱们现在看到的这张照片,就是在刚刚那张照片之後两天拍摄的,那段时间酒店在拍摄新年时期入住酒店的客人合照,这一张里面正好拍到了第二位死者。但同样,也是远距离的,很模糊的画面。”
韩思瑗又将他们还原出来的特写放大照贴了上去,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张较为清晰的脸,正是那个跟着许峙一起出酒店门的女人。
“这是——”
“没错,这还是她,除了特别放大的脸部特征之外,这两张照片里的两个女人,都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脚踝处的纹身,是蝴蝶纹样的,而且纹样很复杂,纹的价格应该不会低。”
何为接过那纹身的特写照看了一样,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姚三妹?”
“对,就是她,不过咱们发现她的尸体那阵,她脚踝上的纹身已经被洗干净了,只留下了几道疤痕而已。”
“还有第三人的吗?”
“有!”胡北月他们真的是下了很多功夫的,在几千张照片里,愣是让他们找到了这许许多多的线索,“你们看,这是第三个受害人,胡席。他既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供货商,不过他长期在思源酒店包房住,算是酒店的常客。他也跟这个姚三妹,一起出入过酒店,照片的拍摄时间,同样是在那之後不久。”
三张照片放在一起,再加上那几张用仪器分析出来的特写照,看得何为是目瞪口呆的。之前他们是怀疑,凶手应该是从思源大酒店选取的目标人物下手,但一直没有实证,现在有了这些照片,他们的调查方向也就能更明确些了。
“三位死者,都跟姚三妹有一定的联系,而他们呢,又都成了凶手下手的目标。要不,就是他是想借着弄死这几个人,吓唬吓唬这个姚三妹,要不——就是这几个人,以前都伤害过他,弄死他们,只是为了泄愤。但他又为什麽留了姚三妹这麽多年呢,是不敢下手,不敢直面恐惧吗?”
“总之,线索又回到了兴社村,也就是凶手布置给咱们看的现场那里。凶手想要跟咱们说的话,应该就是当年的事。不过至于为什麽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开口,咱们抓住他的时候,应该就能弄明白的。”
胡北月说完了,何为就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紧接着把他的照片也跟着贴了上去。
“他,姚兴仁,还有这个姚兴娜,他俩一直失踪,咱们追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他们姐弟二人的半点踪迹。他俩能把整个案件串联到一块儿来,不管是兴社村那些人,还是思源大酒店,还是曹贝贝,都跟他们姐弟有关系。只是咱们还不知道的是,凶手想要的,除了所谓的宣告,还有什麽呢?难道就只是为了跟警方叫嚣吗?”
“会不会——”胡北月在桌子上翻找了一阵,抽出了几张纸来,“是因为白露的死?”
“她?她是世纪大案的受害人呐,咱们要调查的这个凶手,不管是02丶03年作的案,还是现在兴社村那个案子,都不会跟那个凶手有什麽关系的。”
“可是——事情的因果并不会因为凶手被抓就结束了啊,这个白露不也是事後才上吊自杀的吗?”
胡北月的话没错,也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没有人会在生活安逸,未来一片光明的时候,去铤而走险,干违法犯罪的事,除非——出了什麽变故,让他不得不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宣泄出自己的情绪。
又或者,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他想给自己的结局,留点震撼人心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小胡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再把整个兴社村的历史,不——是姚家,姚家的过往,再梳理一遍。”
擦掉黑板上的痕迹,再将一张张的照片取下,何为在黑板上重新画下了姚家的家庭状况图。
“姚家上一代一共三个孩子,姚大国,姚二苗,姚三妹,这三个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已经先後死了。姚大国的老婆白露,是1999年世纪大案的第一个受害人,虽然当时她并没有被手法不娴熟的凶手给杀害,但事後回到兴社村,被村民的流言蜚语所累,最终上吊自杀。根据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来看,害的白露惨死水库边的,也就是村里当时对这件事嚼舌根最厉害的,应该就是袁大姑和洪凤翠了,这也就是咱们介入整起案件的开端。姚二苗的老婆句家翠,目前户籍已经注销了,从03年春节过後开始,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迹。她在姚二苗死後,还交往过一个男人,名叫朝松,目前也是下落不明的状态。而且根据我的走访调查来看,这个朝松,也不是什麽好人,曾经甚至涉嫌猥亵,□□过姚二苗儿子的女同学曹贝贝,并导致她跳水溺死,这个人也就是咱们之前侦办的姚三妹吊死案凶手,曹喆的女儿。姚家第二代,只有两个孩子,大哥二哥分别都只生育了一个独子独女,但目前也是没有行踪的状态。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这个句家翠的儿子姚兴仁,因为接受不了继父对自己女朋友的□□行为,离家出走了。这个姚兴娜呢,初中毕业之後,也一直在外打黑工,基本上没留下什麽身份信息,目前也是失联的状态。”
何为理清了人物关系,胡北月就开始接着叙述起了这些人物背後包含的案件的联系。
“句家翠,朝松,还有咱们这个案子里的死者袁大姑,洪凤翠,还有之前案件里的死者姚三妹,甚至里面还牵涉到了2·02案的受害人许峙,他们呢,之前都曾经在思源大酒店工作过,这是一个他们之间的共同关联点。通过酒店这个点,我们追着这个线索,查到了另外两位2·02案受害人,跟姚三妹的关系,不太一般。几人曾一起出入过思源大酒店,再加上兴社村内部的一些传言,我们可以对他们的关系做出大致判断,姚三妹和袁大姑她们,十几年前,都曾经在思源大酒店里从事过色情服务,服务对象就包括2·02案的几个死者。而且可以推断的是,除了她们自己从事之外,她们还会鼓动,甚至强迫村里的其他年轻女孩子,跟这她们一起下海,她们在中间赚差价。甚至有的时候,连她们自己的家人,她们也同样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