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人满为患,黎晚晚走到角落,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高二那年,就是你被吕志强缠上的那段日子,帮你解决麻烦的人……其实不是我,对不起,晚晚,事後你问我,我之所以会承认,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我想对你好点,我们做朋友的感情不是能进一步嘛。”
尚轻舟略有难堪,吞吐的语速不快:“那天後来,我逮到谢祈宴,把他当成坏人给抓进了警察局。那一次,去警局後,听警察说起,才知道,是他把吕志强送住的,晚晚,你该谢的人不应该是我,我只是沾了他的光,偷走了该属于他的感谢,真正的,是谢祈宴保护了你。”
走廊上人声嘈杂,黎晚晚却听得清晰,原因後果打乱重排,听上去挺真的,可她显然不信:“你开什麽玩笑。”
“我是认真的。”
“……骗人”
嘴上是那麽说,但黎晚晚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甚至当年的事情发生後,她就在想,那天晚上的身影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因为即便没有看清脸,那样的身高和优越比例的身影,她身边找不出第二个,以她对谢祈宴的了解,她也不可能认错。
可她不敢深想。
经历了高一暑假的那件事情後,对于谢祈宴,她不敢在他身上贴上任何褒义的词条。
时至今日,心房受伤的缺口一直没有完好,虽然连疤都没有,但她一直敏感神经质,也是全都拜它所赐。
电话那头是相似的嘈杂背景,尚轻舟话音很轻,态度却诚恳:“对不起,晚晚,瞒了你一两年。”
“没关系,其实知道真相後带来的结果是什麽都没差,我们还是好朋友,这一点本身就不会改变的,那晚,如果是你碰见的我,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不是吗?”
黎晚晚垂下眼睫,拨弄着拇指上的倒刺,呐呐道:“可我不明白,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他为什麽还要继续跟着我,还狼狈到被你逮到。”
“大碗,我不是谢祈宴,给你不了正确答案,”
尚轻舟默了默:“可是,如果是我自愿悄无声息的跟着一个女生,既不想伤害她,又不想让她发现,还尽全力去保护她,我想,我一定是喜欢她的。”
“是吗?”
这一点,黎晚晚否定得斩钉截铁:“可是,尚尚,你果真不是他。”
谢祈宴,才不会用真心去喜欢上一个人。
尚轻舟:“……我本来就不是他,但我说的是我的真心话。”
“嗯。”
黎晚晚:“我知道。”
电话已然挂断。
黎晚晚走到大厅中央,仰头看着LED大屏发着呆,四周其实哪里都是通道,通向医院里每个能去的地方,身边的人都有目的性的,坚定不移的走向他们该去的地方。
大脑宕了机,黎晚晚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却在想,她打算给谢祈宴一个机会,就在这等十秒钟,他要是没找过来,她以後不会跟他说一句话,包括对过去的事情说句谢谢。
“晚晚!”
倒计时归为零,一向冰凉的手触及熟悉的温度,谢祈宴握住她的手腕:“对不起。”
他仿佛找了她许久,额间的纱布下都有汗渍涔涔,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忽然大的运动,此时胸膛起起伏伏,透着条纹的病号服,隐约能看见胸肌的弧形。
谢祈宴喘着气,终于找到了她。
黎晚晚仰头看着谢祈宴,思绪里的过去与现在的两条时间线一直在打架,她和谢祈宴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对不起,我不是没有出来追你,电梯实在太堵了,我就只能走楼梯下来了。”
谢祈宴眼尾垂着,大概知道惹她生气了,态度降的很低,又十分急切的解释着。
“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暂时将过往抛之脑後,黎晚晚移开眼,扫过手上拎着的保温瓶,方才胀满一肚子的气全都消失了不见踪影。
“我没生你气。”她说。
注意到她的眼神,谢祈宴才发现她手上拎着保温壶,“是给我的吗,正好饭点,我饿得很,晚晚还挺贴心的。”
他伸手去接却扑了空,黎晚晚将保温瓶挪到身後,好意提醒道:“里面是鸡汤。”
已经吃了四天鸡汤的谢祈宴才恍然明白黎晚晚一声不吭走掉的点,心里已经骂着自己不识擡举。
“你带来的,我没理由不吃。”
谢祈宴变卦的很快,伸长手将保温壶捞到手里,直腰时,侧边的碎发无意间蹭过黎晚晚的侧脸,需要靠那麽近吗?
“你也没吃饭吧,走吧,陪我回去一起吃。”
黎晚晚不自然的抓了抓脸,很没自我的任由谢祈宴拉着她走,视线回转在少年人清瘦笔挺的後背,确实和当年的夜晚里相差无二,如果那时他没有戴着鸭舌帽,也没有戴上兜帽故意隐藏自己的话,她一定扯住他的衣角去牵住他,紧紧的,绝不轻易松手。
至少,那一年,她还是愿意对谢祈宴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并且,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亲口说出“好久不见”的潜台词是——
——谢祈宴,我想你了。
可偏偏,他们分开的是两年。
两年时间,再深的思念也淡了,她变得独立,有了新的又稳定的朋友,也马上要拥有属于自己追求的生活了,那还要再找回当初唯一想要倚靠的人吗?
那又算什麽呢?
是喜欢还是习惯,抑或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