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邝灵台知道,普通的土壤,不足以它跨越漫长的时光,成长为与它的本体相似的样子,甚至独立成一株新的巨榕树。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有什么东西,踩过地上幸垣们的尸体,慢慢朝着这里滑来。
邝灵台回过头,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霖。”
榕树岛上,那个不存在的船员。
***
天空中,雪花依旧在呼啸。
安特罗赶到这里的时候,研究所的入口、巨榕树探出触须的深渊外,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此时的奥林科已与废墟无异,安特罗也不必因为身体特征的与人迥异而徘徊在城市外,只是扬起巨大的羽翼,冰冷而警惕地看向那个伫立在冰雪中的人。
那人一直看着地下,嘴里轻声嘟囔了几句,仿佛在抱怨,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心软?究竟是谁来得更快?谁更心软?”
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安特罗的到来,那人终于转过身。
“你不必那么警惕我,从各种角度来讲,我都有与你相同的立场。”
对方抬起头,注视着安特罗,他有一头微卷的长发,和深邃泛蓝的眼瞳。
“我和你都来晚了,她已经不在这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衡,一个船员。”
“另外,我想你的兄弟,有话要对你说。”
他伸出手,洁白光滑的掌心,突然长出一颗属于羊的眼睛。
第113章
“轰隆隆——”
大片大片的冰层正在塌陷,原本高耸入云的雪山,也在这宏伟的力量前化作脆弱的纸片,随着大地的震动被削减得越来越少,整个山脉都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宛如世界崩塌的起始。
看着这一幕,王太微莫名想起了中土神话中的末日描述——“天柱折,地维绝”。
随着支撑大地的山脉倾折,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近,明明是白天,王太微却几乎能看见天外的那一颗颗明亮的星星——那是一颗颗来自天外的眼睛。
它们正在离这里越来越近。
“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然而这一回,天倾的不仅是西北,水潦尘埃归的,也不仅仅是东南。
滚滚洪水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席卷着它们所见的一切,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有谁会来补天?又不知道这一次,有谁会来治水?
天仿佛裂开了,那些星星似乎想要迫不及待地挤入这个裂缝。
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无知无觉,只是惊愕于轰鸣的大地与突然变暗的天空。
“发生了什么?”
“是地震吗?!”
而隐藏在人群中的异化者们则完全无视了惊慌的人群,愕然地望向天空——
“天,裂开了!”
他们的喃喃自语却被普通人当成了灾难时的幻想。
普通人看不见天空的裂缝,就算偶尔晃眼看见了,也只以为是错觉。
但是王太微知道,这不是错觉。
“这就是你们的祭祀吗?”王太微的手臂被折断,一条正在不停的血肉之虫将她的双手牢牢束缚,有无数细小的血丝扎入她的皮肤中,就像是从她的手上长出来的鲜红触须。
而她的身上,更有无数条血肉在蠕动。
“哈哈哈!”
“嘻嘻嘻!”
“我好饿、我好饿!”
“呜——我好饿啊——”
一个又一个人的声音在王太微的脑海里回响,一条又一条的血肉之蛇在王太微的身体里流动……但是王太微全然不顾,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过去的赵阑,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样貌可爱,但是眼前的女人,却美丽得超乎了人类的范畴,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她穿着白色的长袍,彰显出一种圣洁的气息,眼瞳却幽暗而神秘,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矛盾,却越发显得吸引人……当她含笑望向谁的时候,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她的请求。
王太微却觉得她很陌生,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身体,都陌生得让她心中发紧,仿佛她曾经的好朋友早已死去,现在存活着的,只是一个用了挚友名字的陌生人罢了。
“太微啊,”赵阑含笑看着王太微,“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祭祀。”
她轻轻覆上了王太微的眼睛,手掌里长出血须刺入王太微的眉心,王太微“看到”了,整个塔莫尔,都被无数个复杂的图案连接在一起,它们被人绘制在冰雪深处的大地上,此时正随着天折地覆而微微亮起,吸食着牺牲在这场灾难中的、亡者的鲜血。
而这样的纹路,甚至不止塔莫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