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舍尔无意识噘了噘嘴,被怪物们养出来的小性子偶尔可在细微之处见到端倪。
不知道是谁拥着他,阿舍尔慢吞吞扶着现有的“扶手”站起来,足底的棉线袜踩在地毯上,能轻微感受到一点点麻痒。
阿舍尔足趾轻微蜷缩,便顺着直觉往前走。
原本可能会撞到人的茶几、椅子被怪物们在无声中挪开了位置,整个客厅就剩下了环绕地毯的沙发,站在中央的蒙眼转学生,以及或远或近,沉默立在阿舍尔四周的怪物。
属于人类的拟态仅剩一般,异化般的古怪肢体涌动在身侧。
有生长着绒毛的诡美长翼,有半透明勾勒黑白花纹的虫翅,有狰狞锋利的钳足,黑亮坚硬的甲壳,也有粗壮如血肉的深色藤蔓,和窸窣分布如蛛网般的鲜红触须。
但不论他们的原始形态再多样化,可最终凝聚而成的依旧是难以名状的触肢,或大或小、或粗或粗,彼此交错纠缠,共同构成一怪物们的本体。
阿舍尔抬手,碰触到了第一个幸运儿。
蒙在眼睛上的眼罩虽然会阻挡视线,但也会在黑暗里让阿舍尔的其他感官更敏锐,可偏偏酒精又弱化了这份加成,以至于此刻的他只能通过掌心的触感来辨别。
微凉,滑腻,触感熟悉。
可再多的有用信息却没有了。
……他想象中的“猜猜我是谁”很不相同,至少在触摸之前,阿舍尔都以为自己会摸到怪物们的人形拟态,而不是这些触感几乎没有差别的触手。
看来这个游戏远比他想象中的更艰难。
不服输的转学生决定继续尝试。
他拧起细细的眉头,不信邪地捏着触手,一寸一寸感受。
从前陪伴在阿舍尔身边的怪物触肢有很多,他却从未具体分辨过它们是属于谁的,而今这道难题倒是叫他一时无解。
“……妈妈,猜不出来吗?”
恍惚间,不知道谁的声音响起,模糊的方向和音色让阿舍尔无法分辨对象,只因为醉酒而露出了平常罕见的情态——那是一副有些委屈的模样。
“你们没说是这样猜啊……”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口气,随后,阿舍尔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的。
“——那我们为妈妈降低一下游戏难度,好吗?”
阿舍尔抿唇,轻轻点头。
“可是妈妈,这样改变游戏,我们岂不是会吃亏?”
吃亏……阿舍尔缓慢地思考片刻,大脑空白地点了点头。
他问道:“那怎么办?”
“所以妈妈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点补偿。”那道声音充满了诱哄,温柔又耐心,像是哄睡幼儿园小朋友的老师,“我们不贪心的,只要一点点补偿就好。”
“……什么补偿?”
还未曾完全放弃思考的阿舍尔有些慎重地询问。
黑暗里,似乎是几道近乎重合的低笑,有些沙哑,有些轻微的质感,笑得阿舍尔耳根发麻。
那声音慢条斯理道:“妈妈,不可以拒绝我们的碰触,好吗?”
阿舍尔想了想,残存的意识促使他询问详细,“碰、碰哪儿?”
又是谁轻笑了一声,哪怕是蒙着眼睛,转学生都感受到几分羞恼,“不许笑。”
“好,不笑妈妈。”声音里的宠溺几乎可以化成水了,“保证不会碰让妈妈为难的地方。”
对于怪物的触肢来说,有些接触不需要像人类那么深入,当然一切全凭妈妈选择。
面对这个答案,阿舍尔点头答应了。
这一回,这道声音的手带领着阿舍尔前进,最后握着他的手腕,轻轻落在了谁的身上。
阿舍尔偏头感受,他摸到了指腹下颤动的喉结。
清晰的触感远比滑腻的触手更好感知,信心大作的转学生立马抬手,一寸一寸向上,手掌下是轮廓线明显的下颌线,随后是下巴、薄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以及摸起来略粗的眉毛。
……似乎,依旧存在难度。
酒精作用下的阿舍尔拧眉,试图垫脚触摸对方的发型。
而自觉恢复拟态的男高也默默配合,为着妈妈的身高而弯腰低头。
或许在平常,阿舍尔还能通过自己敏锐的感知力去推测手底下人的身份,但偏偏眼下他肚子里装着有度数的酒水,脑袋晕晕乎乎,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连平常引以为傲的判断力都大打折扣。
当他重复性地摸到对方的唇瓣时,却忽然被抿着指尖轻轻吻了一下。
很轻,阿舍尔身形微晃,被一截手臂轻轻拢住了后腰。
“妈妈,不可以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