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後座钻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衣着考究复古,腕上戴着一串紫檀念珠,一出车门便站在伞下,被司机一路护在阴影中走进店内。人身有影,只要见光影便有形。
这中年男人自然也有影,只是影子的边缘不甚清晰,像是被浸入水中一般泛着轻轻的波纹。影便是人魂魄的体现,影不清晰则魂不定。
晴天以伞遮身,不愿见日光,影又不稳。想来这人的魂魄早就应该离体,现在却被外力拘在体内,才会让影起波纹。
而这把伞,除了遮挡日光之外,想来也是为了遮住看向凡间的天界视线,如此才能为阳寿已尽的人续命延寿,让他还留在人间。
无论这店内是人是魔,有问题已经是板上钉钉。司命转身回到学校,坐在桌边仔细阅读文曲星留下的资料,下午的课铃一响,文瞿星眼皮挣扎了半晌,终于把体内文曲星放了出来。
“他可算睡着了,我还担心他上午睡太多,下午太精神让你一直等到晚上。”
文曲星按住肩膀,左右抻着脖子,离体而出也是个力气活,他也被折腾够呛。司命放下资料,擡头说出结论:“那间店确实有问题。”
“你这话说的,也不看是谁调查的,我办事你放心。”
文曲星得意洋洋,司命点头起身。
“我要去地府一趟,你专心应考,魔族的事暂时不需要你操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不是,你这就走啦?地府和人间时差又不一样,你这一走,我又不知道要一个人苦熬多久。”
文曲星从凳子上弹起身来,追在司命身後,司命驻足回首,语气低沉带着疲惫。
“有些事我得立刻向转轮王求证,不会耽误太久,那边事了我会尽快回来,至于那个霍玚……”
司命擡眼蹙眉:“我不在时,你多注意观察这个人,他和命簿所述不符,我现在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个人不可尽信。”
“……行吧,他我盯着就行,趁我年轻腿脚方便,你尽早回来。”
文曲星见司命语气不似玩笑,倒也正经不少。待把司命送走,他叉腰叹气,看着睡得正香甜的文瞿星,自言自语道:“被考生拜了这麽多年,末了还得亲自考试。考就考吧,一个两个的还担心我考砸,净操那没用的心,我是谁啊,文曲星君降世,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
第二天孟如是果然送了两筐果子过来,墨昀把其中一筐分给文稿处的同僚,又自己抱了一筐来到晏流的办公室。
晏流正在处工作,见墨昀进来也没顾上擡头,手指着办公室的角落处。
“先搁那儿吧,你坐下等我一会儿。”
墨昀依言照办,放好水果之後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晏流忙完。晏流伸出手指,在空中一挥,背後书架上一卷卷轴飞出,稳稳地落入墨昀手中。
“干等无聊,这里正好有现成的命簿,你打开看看,就当打发时间。”
“好。”
墨昀点头,将卷轴一点点铺开,从头开始阅读。
命簿不似话本,情节多有润色,但人的一生再普通,也会因为命运牵引各生精彩。
每个人轮回入世都带着任务,任务有主有次,有些为了还债,有些则是报恩。墨昀手中的这位命主这一世的主要任务便是为了报几世之前的恩情,她一生清苦,年少时父母因事故丧生,青年时丈夫早逝,一个人靠摆摊卖夜宵供女儿读书,而她的女儿就是要报恩的对象。
一份恩情到她五十六岁时终于还清,她走之後,女儿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唯一的遗憾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墨昀读到这里心中唏嘘,刚想合上命簿,就见丝绢之上墨迹浮动,本该结束的命途有了後文。
“好了。”
恰逢此时晏流处完工作,开口出声。墨昀慌忙擡头,晏流的视线落在那筐果子上。
“孟如是叫你送给我的?”
墨昀点头,“孟先生说这是点心的回礼。”
“呵,他说话哪会这麽客气,肯定是说不愿欠我这份人情。”
晏流隔空取了一颗李子捏在手里,放在眼前转了一圈,又随手把它搁在手边看着墨昀。墨昀心中感叹“不愧是你”,面上也只能微笑。
“命簿看完了?”
晏流对孟如是的真实反应倒也没那麽执着,只又问到命簿上来,被他打断的思绪重新连接,墨昀低头再看过去时,命簿上的记述又结在命主五十六岁病逝那块,後面浮出的字迹无影无踪,墨昀心头诧异,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没有变化。
“这……”
他小声咕哝,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晏流看他举止怪异,好奇发问:“这命簿有问题?”
没确定的事他也不敢胡说,只把命簿仔细卷好放在桌上,然後坐正身子回道:“没有问题,我看完了。”
晏流“嗯”了一声,双肘向後扩了下胸,指着那本命簿对墨昀道:“以此命簿为例,仿写一本出来,时限七日,一会儿我会把命主的生平给你。”
墨昀被他忽然交代的任务砸得有点懵,有些结巴地指着自己:“写…写命簿,我…我吗?”
“是仿写,你刚来几天,哪有那麽快。”
他起身走到角落处,又拿了几颗果子,然後回神看着墨昀。
“孟如是回来之前,我亲自带你。”
【作者有话说】
不是水字数,猫猫和灵符纸人都有用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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