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不见典让回答,刘奉典只得主动给出答案。
“倚兰殿。”他道,“在去宣政殿之前,王炎霜先去了倚兰殿。”
倚兰殿?典让有点懵:“那兰妃?”
“这下你总能明白这位王大人进宫是为什麽了吧?”
“明白了,是为了在临死之前再见兰妃一面!”典让恍然大悟。
“儿子早就听说那蒋侍郎早年认了王枢密使为义父,这麽论起来王枢密使便可算是兰妃的义祖父,论辈分,两人见了面兰妃还得叫王大人一声翁翁。难怪,这人之将死,想在临死之前见一见孙女也不为过。”
“不为过?我踹死你个没脑子的也不为过!”刘奉典擡脚一踹,毫无防备的典让立时被踹倒在地。
见典让一脸无辜地爬起来捡蒲扇又一脸委屈地凑上前给自己继续打扇,刘奉典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炎霜现身的初衷并不是为了送人头。他这是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才主动进宫用自己的人头来为咱们圣上铺台阶送人情来了。”
“你想,蒋家父子在朝中地位如何?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又如何?圣上宠爱兰妃对蒋家也爱屋及乌,若蒋家父子犯的只是小事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蒋家父子犯下的那些事儿小麽?”
“毒害圣上和襄平王,杀吕柔,谋害先太子,嫁祸沈家,灭高家满门,害镖头及其家眷,杀害快刀门前门主并追杀其子范元,窃取武库藏兵,刺杀韩阁老之孙韩选,买下武库小吏之命杀其双亲……这一桩桩一件件,有证据的没证据的都多了去了。”
“大理寺追凶除恶态度坚决,那严司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圣上如此相逼,等同于将圣上至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面是步步紧逼的严司直,一面是隔岸观火的朝臣,圣上置身其间进退不得,惶惶之下颜面何存?”
“圣上心里苦啊……本有意扶蒋家以制衡谢家和崔家,却要因为这一桩事闹得功败垂成。”
“你有一句倒是说对了,王炎霜大半截身子确然已入黄土。若非他主动现身,圣上必然不会再去为难这位早年攒过不少功绩的前枢密使。”
“明知下场如何仍坚持入宫,无非是因为他别有筹谋。”
“他谋的是什麽?是将来。谁的将来?皇嗣的将来。”
“正因心有所谋,故而明知自己逃不过一死,还敢入宫请罪。”
王炎霜将蒋家之罪尽数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说是他指使蒋玄晖给九皇子进献的软肠,为的是帮九皇子除掉眼中钉。他说是他指使九皇子为先太子献的宝,为的是将东宫之位腾出来以助九皇子成为新的储君。
对于後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坦言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他说蒋玄晖只是受他言语蒙蔽,于无心之间做了他的傀儡。
你说这些事儿真的都是他犯的?不尽然。可你说这些事儿都与他无关?也不尽然。
“既如此,他便干脆将这些事儿一应全揽下来,如此也算是给了好事者一个统一的说法,也算是为圣上解了眼前之围,让圣上得以寻得一个喘息之机。”
“证据在前,蒋家父子注定是逃不了了,可其馀的蒋氏族人却能因此减免罪责。谁又能说王炎霜此举无用?”
“可是干爹……好端端的,兰妃如何会早産?”
“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前去倚兰殿探望过兰妃的王炎霜,怕是只有兰妃本人才知晓了。”
“可兰妃在诞下皇子之後就香消玉殒了呀。”
“所以,眼下除了王炎霜,这世间怕是无人能知晓兰妃早産的原因了。”
可你说这位前枢密使会如实告之衆人原因?不会。
这世间,恐怕无人再能知晓其间真相。
据闻谢皇後赶到倚兰殿时,倚兰殿内只闻新生婴孩的啼哭声,兰妃已经没了气息。
兰妃薨了,蒋家父子及王家家主王炎霜也注定难逃一死,但谁又能说他们输了呢?
他们只是死了而已,死,并不意味着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