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新来的画师住沧澜街?”
“是。不过你别想了,那副画现在已经不在书画铺子里了。”
猜到章纠白在想什麽,刘半仙揣着手小声说道,“那画师之子这些年不在盛京城对周家的事情知之不多,不知道如今‘光永侯府’这几个字需要避讳才敢将传家宝给拿出来。”
“这不,那画才拿出来不到半日就被刑部的人收走了。”
刘半仙摇摇头,一脸地唏嘘,“所以啊,你可千万别打那幅画的主意。那画现在被押在刑部呢,外人是轻易取不走的。”
“知道了,多谢相告。”
章纠白点点头,一伸手,捏住了刘半仙的脸皮,“这张脸给我换了!”
“疼疼疼疼疼你先放手……你捏住我的下颌骨了……”刘半仙的五官疼得拧在了一起,“我换我换!现在就换!你放手我才能换啊……”
冷哼一声,章纠白果断收了手。
刘半仙面皮细嫩,最怕旁人对他的脸动粗。为了保护自己的脸,他自幼便偷师学了做假面的手艺,如今都快三十了,整日扮成不同的人混迹街巷,有时候熟人从他面前过也认不出他是谁。
放眼整个都城,见过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数,要不是当初有一趟任务需要他的帮忙得将人一道带着与他朝夕相处了近三个月,章纠白也没机会见到他原本模样。
也不知他这手艺从哪学的,技术堪比换脸谱的大师傅,转过身用袖子捂着脸捣鼓两下,转回脸之时已换了一副模样。
“又是一张假脸。”章纠白喃喃,“我都快忘了你原本什麽样了。”
刘半仙:“干我这行的最怕别人记住脸,你最好真忘了。”
章纠白不说话了。
其实她记得,刘半仙本名刘元,虽以各式各样假面为生,实则是个淡眉淡眼偏清秀的人。
卦摊只是个支来接头的幌子,刘元本不是个算命先生,他是洗尘庄的人。
洗尘庄是为暗市的对外称谓,其据点隐蔽,不仅限于盛京城。寻常百姓只会在话本或是说书人的口中听到,听完只会当个乐并不会当真。
只有少数在心里藏了事的人才会想办法去打探这个地方是否真的存在。
它当然存在,否则这许多无依无靠的江湖游侠靠什麽吃饭,靠什麽挣银子?
说白了,这就是一处拿银子替人办事的地方。名为洗尘庄,但没有具体的庄子,庄头也不止一个,所涉及的生意五花八门。
原则上洗尘庄有两不沾,一是宫闱秘事事不沾,一是边关军事不沾。除此之外什麽都可以办。
只要你给的银子合理,不论你的要求是杀人还是放火,都会有人愿意接下你的生意。
为了双方身份不被外人知,雇主和江湖人通常是不会见面的,只会通过为两人牵线的庄头达成交易。
接活时会在庄头手中得到一份订钱,事成之後才能拿到所有的银子。
游荡在各街巷摆摊算卦自称刘半仙的刘元是洗尘庄的招子,也是洗尘庄的钥匙。
洗尘庄的门随时更换,相应的钥匙也时有变动,在章纠白的印象里,洗尘庄放在盛京城里的多把钥匙里似乎只有刘元这一把始终没有变动。
只要找准了他就能找到洗尘庄的门,只有进对了门才能见到庄头。
若非有刘元引路,谁会想到近日这洗尘庄庄头之一的老于会蜗居在一家小小糖水铺後房里?
在糖水铺後堂坐了半晌,直至见到庄头老于现身章纠白才忍住没去寻刘元的面皮磨剑。
“结赏。”章纠白一拍茶桌,言简意赅。
“这都三个月过去了你才来,我差点以为你不要这份赏钱了。”于庄头从袖中取出三张银票放在茶桌上,“二百五十两,了结了。”
章纠白将银票看了个仔细,一脸不敢置信:“不是说好三百两的?”
“原本是说赏钱三百两整,可你也知道自己惹出了什麽麻烦。雇主只从中扣了五十两已是给你留情面了,你就知足吧。”
于庄头拈起桌上的炒蚕豆吃起来,“我听说,那陆九英至今还缠着聚鸿山庄的麦姑娘说想跟她再比试一场。你若愿意,我让聚鸿山庄那边将你的所作所为悄悄告之那姓陆的,让他来找你?”
“千万别!”章纠白将银票揣进怀里的同时迅速换上了笑脸,“二百五就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