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示鞭
辰时一刻,莳萝照常带着香附进屋服侍周荃珝洗漱。
莳萝曾是周夫人祝氏的身边人,如今是府里最有威望的老人,周荃珝自出生以来便一直由她负责饮食起居事宜。随着近年身体状态大不如前,莳萝也开始将晓暮院里的一些事情分出来让底下人去做。
香附跟着莳萝最久,接人纳物都十分得体,品行也很让人放心,常会被莳萝带进晓暮院里候着。
见周荃珝气色有了好转,莳萝松下一口气,为其束发戴冠之後不忘从架子上拿过大氅披到他身上。
“寇姜呢?”氅衣披落到肩上时,周荃珝问。
平日里,寇姜总是会守在晓暮院里的,但今日却没见他的影子。
“寇姜正在前院扫雪呢。”莳萝不自觉地往外瞧,“不止他,钱葙莫栾这些闲着的都被纠白那丫头喊着拉着去各院扫雪去了。”
“这丫头也不知什麽时辰回来的,奴婢先前一出屋门就被她大喊的一声‘姑姑’吓了一跳,她这一回来,奴婢这心里真是又惊又喜!”
莳萝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遍章纠白同自己打招呼的情形,将一边的香附惹笑了:“不止姑姑觉得惊喜,奴婢们也觉得惊喜。不过若要说谁最因此而高兴,奴婢觉得非吉楠莫属!”
“我看最高兴的人分明是寇姜,”莳萝摆手,一脸不认同,“我先前从前院过来,看见寇姜扫雪扫得可卖力了。”
“是吉楠。”香附坚持道,“如今章姑娘回来了,寇姜便不会每日愁眉苦脸地刁难吉楠,吉楠都高兴坏了。先前我特意去瞧了一眼,正瞧见吉楠在仰天大笑呢。”
“那照你这麽说,似乎眼下最高兴的人真是吉楠?”莳萝有些动摇。
“走,去瞧瞧。”
耳边突然插来一句话,身边两人都愣了一愣:“公子?”
“你们两个都有理有据,为公平起见,咱们一起去瞧瞧便可知结果。”周荃珝擡脚往外走。
今日章纠白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去到偏院练剑练鞭。
乍然见她出现在眼前,府里每一个人都是又惊又喜,都在为她的平安归来而舒心开怀。寇姜和吉楠尤为明显。
前些时日里两人总是提心吊胆的,都怕章纠白孤身去到竞良县会遇到什麽变故。今日一见她,两人差点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虽被章纠白喊去各院扫雪,但两人半点怨气都没有,扫雪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转眼见到边上的吕棘扫雪的动作较慢,寇姜笑脸一收,小声斥道:“磨磨唧唧的,没吃饭吗?”
“昨日的饭肯定是吃了的,但今日才起身就被……”
“扫地就扫地,就你话多!”寇姜打断吕棘的话,擡脚就往他腿上踹。
被踹的次数多了,吕棘学乖了不少,在寇姜出脚的时候就已经扛着扫帚闪身:“我招你惹你了?我可不是扫得最慢的,你看看莫栾,你再看看钱葙……”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立时加快了动作,这番情形看得吕棘将扫帚往地上一立,指着二人就放声大吼:“唉你们可太不仗义了啊!先前都是谁说了雪天地滑要陪我慢慢扫的?”
“是你拉着我们说雪天地滑要我们陪你慢慢扫的,我们可从没答应过你啊。”钱葙停下手中的动作冲吕棘笑。
他话音才刚落,就被吉楠陡然扬起的扫帚溅了一身碎白。
吉楠:“快扫快扫,别偷懒!”
“唉我说吉楠,知道的明白你是想用扫雪这事儿将功赎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圣上册封为大将军了呢!看把你给能耐的,还不让人歇口气了!”
“可不是麽!”吕棘接过钱葙的话,“牛马累了尚且还能低头嚼口草,你和寇姜可是一刻都没让我们停下来过……”
“过分,太过分了。”就连向来忠厚老实的莫栾都被两人带得吐出了怨言。
吉楠听得生出了火气,扬起扫帚就将面前三人撵得满院跑,本想给三人各来一下,却在将扫帚对准吕棘的时候猛地收了手。
“章,章姑娘怎麽来了……”吉楠下意识挤出一个笑脸。
吕棘身後多出了一个章纠白。
这姑娘半盏茶之前还在隔壁院子练剑呢,不知什麽时候进到这院子来了。
眼下这姑娘不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嘴里还细声细气地说道:“吉楠,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在离京之前可是有话交代过你并让你转告给你家公子听的,是不是啊?”
是,当然是。可他真能如实说吗?不能啊!
说到这个吉楠就一肚子苦水。那些话打死他都不敢转述给公子听,但是他不将话转告给公子,在章纠白这里就不太好交代。
握紧手里的扫帚,吉楠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的性子,小的若真不知死活地将那些话转告给公子,那姑娘今日也见不到这麽听话懂事又四肢健全的吉楠了……”
吉楠这副告罪姿态让身边几人没眼看,钱葙和莫栾借着扫雪的动作闪出了脚下的院子。吕棘见状也跟了出去,很快,院子里除了章纠白和吉楠之外便只剩了寇姜。
“姑奶奶,你就饶了小的吧!”吉楠还在告饶,“之前公子罚小的跪了两日,小的这膝盖骨到现在还是青的呢,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别追究这个了行不行?”
看出寇姜欲言又止,章纠白:“想说什麽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