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声控感应灯“咔”一声,亮起,将她的悲伤照得更显而易见,无所遁形。
她本能想要躲起来,想要缩到晦暗的角落,把自己埋葬了。
如死灰一般的眼睛看着手里的垃圾“啪”一声,把沉重都随之丢弃。
仿佛自己也被丢进了时间的洪流里,永远留在了温语的过去,如烂掉的回忆,如垃圾。
真的,要丢掉了吗?
心里翻江倒海一波一波的苦涩,胸腔不断膨胀的酸与痛,击溃得她快要站不住。
终于,沉痛丶悲惨丶撕裂,所有的难受一拥而上,争先恐後袭击她的神经,啃噬她的骨髓。
眼泪就不听话地流下,无声无息,只有滚烫的触感提醒了她,自己还活着,还有温度,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提醒了她,自己还活着,还在喘气,只有哽住的喉咙还在提醒她,每日反复地经历着无以复加的难过,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是眼泪不会心疼她,只会落井下石般愈发猖獗,她越难过,它就越汹涌。
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好一会儿,她才逐渐从颤抖中放松下来,扶着门框,用手背揩拭掉遮挡了视线的泪水,无奈地哀叹了一口气,推开门回家。
缓慢地走出楼梯间,却在转身时听见耳边传来轻柔的一个声音。
“心心。”
是那个尘封已久的声音,刚从冰天雪地里苏醒,带着寒气,扑面而来。
她绷住了双唇,定睛一看,就是那张精致的脸庞,薄施粉黛,优雅的线条勾勒着轮廓,在门廊灯的投射中,头发的阴影拉长在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幽暗,像一簇初露头角的花朵,看到了希望,又看不见是怎样的希望,但依然足够动人。
曾是熟悉丶温柔,现在陌生丶冷艳。
文心像是在溺水中放弃挣扎,放任地沉入海底,被紧紧海草紧紧绊住,下不去,也挣脱不了。
心也被紧紧攥住,跳一下,便痛一下。
她错愕地开口:“温。。。。。。”
才发现喉咙也被捏住了,讲不了话。
温语也心头一紧,被扯得生疼,她咬了下唇,问道:“怎麽这麽憔悴?哭了?”
疼得声音也有些颤抖。
一星期前见到还没有这麽单薄,这麽弱小。
是绝望压垮了文心。
她脸上还有深浅不一的泪痕,黏黏糊糊,又酸酸咸咸,弄得皮肤很不舒服。
听到温语的声音,那麽柔软的关切,她更痛了,痛得还没走远的眼泪又折返回来,崩溃似的往外泻出来。
她不知所措地说:“没,没有。”
可“啪啪”滴落的眼泪太多了,多到眼睛再次被模糊,她擡手,用濡湿的手背用力地擦掉,越擦越黏黏糊糊,她顶着乱七八糟的思绪,又说:“嗯,哭了,有点。。。。。。”难受。
可是没说出口,又哽咽住了,好似饱经风霜的碟片,被岁月磨出了痕迹,播放的时候没那麽流畅,时不时会出现卡碟。
温语习惯性地身子前倾,手臂也微微擡起,想抱一抱她,太心疼了,怎麽哭成这样,比分手那天还要歇斯底里。
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能够用这种方式安慰她的身份了。
“不哭了,先进去,好不好?”温语轻轻地说,像是在哄。
“我。。。。。。忘了。”文心顾不上擦泪,慌乱地给温语开了门进去。
密码没换过,是温语知道的那个,可是一切回到初识,她不能随意进来家里,甚至比最初更加陌生,她都不能随意来找她了。
“不用换鞋了,随便吧。”进门之後,文心说。
但温语还是换了,她知道拖鞋在哪,她看到以前穿的那双还在,就穿它了。
文心看着她换了鞋,走进客厅,招呼她坐下,自己站着,不知要说什麽,能如何开口,心头一片凌乱。
温语坐下後,才问她:“你要不要先去洗个脸?”
文心又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腮边,被泪水浸湿得有点痒:“好,那你坐一下。”
她走到浴室,双手接了点清水,把脸打湿,一时间都忘了用毛巾擦会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