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和于南堆雪人,能堆什麽呢。
孩子?
他们不需要。
爸爸妈妈?
他们也不需要。
于南这时候出声说:“好,那堆一个迟雾,再堆一个于南。”
迟雾笑了下,弯着眼睛看他,“好。”
于南又问:“那迟雾想要什麽当鼻子,胡萝卜?还是短一点儿的树枝?”
他掀开被子上了床,两人靠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迟雾说:“胡萝卜吧,好看一点儿。”
于南说:“那我也用胡萝卜,那胳膊呢,要用什麽?”
迟雾说:“这个用树枝吧,长一点儿,能让我俩的手牵在一起,一直挨着。”
于南说:“嗯,已经能想到画面了。”
迟雾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瘪了下嘴,像是要哭,又被他硬憋回去了。
他能闻见于南身上的味道。
没有熏香味,只有沐浴露味。
还有一股淡淡的,实在压不下去的烟草味。
于南又用了老套的“止疼药”。
他身上在疼。
哪疼呢。
迟雾重新摆正脑袋,盯着天花板,小声说:“给雪人迟雾安个心脏吧。”
于南“嗯”了一声,说:“那雪人于南也要。”
迟雾却摇摇头,“不要。”
于南没问为什麽,只顺着他点头,“行,那就不要了。”
被子下。
迟雾的手压在于南的手掌上。
于南感觉到他的手动了下。
像是在做手势。
于南的手指搭在上面。
他辨别出来了。
是手语。
谢谢。
紧接着那只手又往上跑,即将逃出被子时,被于南一把抓住。
于南把那只手掌牢牢攥在手里。
他知道迟雾接下来要做的手势是什麽。
迟雾在安丁园的时候就想要学手语,但那时候图书馆里的书籍没有一本是和手语有关的,他无处去学,只能试着去寻找别的途径。
安丁园里有个小孩儿会些手语,因为他原本的家庭里,他舅舅是个聋哑人,几乎是一种另类的耳濡目染,每年节日时都要和舅舅接触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学了点儿。
迟雾尝试靠近他,但显然那小孩儿很排斥他的靠近,甚至将这看成是迟雾忍受不住被孤立後的讨好。
他听了迟雾的请求,提出要等价交换,只要迟雾每天都把饭菜让给他一半,他就教。
可一周的时间,他只教了一个谢谢,和一个对不起。
他在故意吊着迟雾,进度缓慢。
于南发现这事儿还是因为他发现迟雾半夜饿得胃疼,还一个人在被窝里摆弄着手指。
就那麽两个简单的手势,他还要反反复复地学,甚至要回想那孩子手指弯曲的弧度,势保一模一样,但人家教他的时候就没大用心,做的手势也是敷衍了事,他学来後,反倒还没外边那些故意夸大手势的人做得漂亮。
那时候的迟雾多笨啊。
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在别人那儿找委屈,还要瞒着他身边的那个真聋子。
笨小孩儿。
于南把他搂在怀里,又开始问别的,“离开这儿之後,要是走的远远的,可能就没法看见雪了,也没法堆雪人了,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