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日,没人记得。
当然,他家那个情况,也没什麽过生日的概念,从小到大也就只有在躲避追债的,逃跑路过蛋糕店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还有过生日这码事儿。
迟雾凑近说:“可是你那天没吃到蛋糕。”
于南一瞬就明白过来他要干什麽。
于南顺势说:“是啊,没吃到。”
当天晚上。
迟雾就把他领到走廊尽头的小窗台前,神神秘秘的,还背着手。
于南以为他要掏出来个蛋糕。
结果。
迟雾坐到小窗台上,一手敲了敲玻璃窗。
“叩叩叩——”
外头的小夜窜起来,爪子扒着窗户。
迟雾将窗户打开条缝,冲着小夜吹了个口哨。
然後。
于南就看见小夜擡起两只前爪朝着他一直拜,还在原地转了两圈,像耍杂耍一样。
迟雾喂了小夜几块饼干,然後挑着角度,把身後的东西错位拿出来,就像腾空变出来的一样,很拙劣的手法,但是他做出来,就是不一样。
迟雾把东西放到于南的掌心。
不是蛋糕。
是个布娃娃。
上面的走线有些乱,还有几缕棉絮外露。
布娃娃是个蹲着的小狗,花色的,像是小夜和小土的结合体,小狗的嘴里还叼着个玫瑰,不过玫瑰缝的不大完美,看着像一团布皱巴在一块,勉强算得上是个没完全开的花骨朵。
上面还有些不大明显的补丁,不对,不是补丁,应该是打算用颜色鲜艳的布做些拼接,让玫瑰上的花瓣走向更明显些,结果缝的有些跑偏,布也裁得有些大了,但线都收得紧紧的,将布勒着不许掉下来。
玫瑰花茎上还绣着两个名字。
于南,迟雾。
两个名字的线也走的不大流畅,紧贴在一起,如同两个小人瑟缩着伸出手去触碰彼此,不过“迟雾”的线收的有些松,像是一扯就掉。
迟雾紧张地观察着于南的表情,解释道:“书上说礼物要亲手做的才是用心的,可我只学过做娃娃,我原本没打算绣我的名字的,但书上还说好的礼物要让朋友一看见它就想起你,我只能这样绣名字了,你要是不喜欢就用剪刀把线剪下去就好了。”
小狗娃娃坐立在掌心,表情呆愣愣的。
像迟雾。
于南想。
于南擡头看迟雾。
迟雾坐在窗台上,背後就是隔着玻璃窗的月亮,他思忖片刻,才说:“于南,童话里说娃娃能变成骑士,虽然是假的,但是我希望你也能有一个娃娃。”
假的没关系,但要有。
于南拿着娃娃,觉得走廊的灯有些太亮了,让他觉得自己在迟雾面前就像是赤。裸的,一切情绪都藏不住。于南想往後缩一缩,他也这麽做了。
他後退了几步,但走廊一直都是这麽亮,哪怕他真缩到另一端尽头也躲不掉。他停在那儿,和迟雾之间有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于南觉得他应该说谢谢。
但他没说,他就是低头看着娃娃,然後再擡头看着迟雾。
迟雾的眼睛像块沙漠里挖出来的宝石,在干涸的夜里,亮着。
弥足珍贵。
于南以前和街巷邻里的小孩儿靠玻璃珠来赚钱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珠子去换一块钱,那时候他对漂亮的定义就是值钱。但现在他对漂亮的定义是,迟雾的眼睛,和那颗缓慢跳动的心。
它怕剧烈的跳动声惊扰别人。
一声声加剧的跳动就像背负上的债,靠钱偿还不清,它索要的是更过分的人情。
一个娃娃而已。
远没必要这麽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