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时,她目光逡巡,落于阿昭身上。
阿昭模样丑怪,可看着还是那样恭顺。只要何昭娆一声吩咐,阿昭做什麽都愿意。
何昭娆心尖儿升起一缕微妙不安,她伸出手指,捧起阿昭面颊,然後给阿昭一个吻。
就好似当初,阿昭那个父亲还在时,何昭娆特意给阿昭一个小小奖励。
这样奖励过後,阿昭便对她死心塌地,被何昭娆死死拢在手里,甚至肯为何昭娆弑父。
如今何昭娆又这样做,妖魔也是受宠若惊,面颊之上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
何昭娆手指一根根松开,不过阿昭不可能是她欲望的终点。
燕不屈精明能干,野心勃勃,又凉薄自私。可阿昭呢,说到底阿昭甚至算不得心智健全,哪怕对何昭娆千依百顺,征服起来也没什麽成就感。
哪怕何昭娆落魄时心尖儿偶尔浮起微末情愫,却也很快化作烟云水汽,并不能持久。
殿中鲛烛高烧,水中鲛类肉脂为灯,点燃後没什麽味道,却能支持燃烧很久。
一袭宽大的黑袍罩住了何昭娆全身,自有燕不屈心腹将她领入此处。
何昭娆手掌紧紧攥紧袍领,掌心不由得浮起一层汗水。
此情此景,何昭娆甚至觉得有些熟悉。
那时她从小叶村被押回来,身负重伤,燕不屈直勾勾的看着她时,她不觉嫣然一笑。
再之後,她被医好伤,送至燕不屈的寝殿。
何昭娆轻柔的偎依在燕不屈膝前,楚楚可怜擡头,眸色之中浮起了几分水痕。然後燕不屈手掌抚过了她的头,不轻不重揉了揉,面色晦暗不明。
那时候何昭娆心尖儿掠动了几分喜色,更笃定自己已经赢了。
何昭娆蓦然咬紧了嘴唇。
可偏偏黎皎皎离开後,燕不屈日益惦念,哪怕自己在他身边,这位燕仙长也总是魂不守舍,目光落在虚无之处,总之不可能是看自己。
欲擒故纵,黎皎皎那些手腕将燕不屈勾得厉害。
何昭娆并不想这样认输,她轻轻解开宽大墨色披风,露出婀娜多姿身影。
她一身湖水色衣裙,衣摆处还绣了几枝白兰。这套衣衫虽素了些,却是何昭娆特意挑选战衣。
燕不屈第一次抱起她时,她便穿着这套衣衫。
这方面何昭娆一直很是用心。
她会细心记住自己需攻略者喜好,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燕不屈,何昭娆自是加意用心。
好的道具应当用在关键处,何昭娆还是第一次重穿这套湖水色衣裙。
何昭娆也刻意舍了浓妆,看着清清纯纯模样。
何昭娆如上次一样偎依过去,轻轻靠着燕不屈膝头。她眼里透出几分水色,眼眶亦微微发红,嗓音里流淌几分泪意:“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了。”
她手指拂过裙摆,瞧着燕不屈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麽,忽而心中一沉。
燕不屈好似并未留意她穿了什麽衣衫。
何昭娆蓦然咬了一下嘴唇。
她听着燕不屈说道:“最近我又生了一片劫花。”
燕不屈目光终于落在了何昭娆脸上:“是因为黎皎皎。”
一开始何昭娆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味儿来,顿时双颊一片潮润血红!
她好似被人狠狠打了几十耳光,说不尽恼恨,说不尽嫉妒!
燕不屈怎麽能这样,怎麽可以!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会是燕不屈的劫数。因为燕不屈人前是玄天宗第一大宗仙长,私底下却是心思晦暗,阴暗之极。
只有自己才是他的知己!才是燕不屈想要的解语花。
那个黎皎皎不懂事,又满口光伟正,看着就讨厌。
为什麽黎皎皎居然是燕不屈的心魔?
何昭娆嫉妒得快要发疯了,本来柔顺面颊生出了裂痕,竟生生透出了几分的狰狞。
燕不屈嗤笑一声,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脸颊,不轻不重抚弄,口里说道:“昭娆,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啊。如若不是你闹腾出这些事,何至于如此?何至于此!”
“我本来只是养着她消遣,纵然极尽宠爱,也不过如此。是你这般折腾,非要让她一无所有,使我不得不看到她没了宠爱是何等不屈不饶,竟有如此光华。”
“我身为仙长,什麽都有了,原本黎皎皎也是对我倾慕有加,十分敬重。可因为小叶村变故,才使我竟失了她的情分,才知晓她离开之後再也不会回来。你那麽会欲擒故纵,自然知晓有些东西得不到方才越惦记。”
燕不屈居然笑了一下:“说不定黎皎皎也要谢谢你,若是她此生顺风顺水,受我庇护,恐怕也不会那麽快生出劫花,有踏入仙人境界征兆。那麽我对她也许不过如此,本不会如现在一般为她心心念念。”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在凌辱何昭娆,对何昭娆极尽嘲讽,使得何昭娆甚至能从燕不屈言语里听出几分恨意。
何昭娆如坠冰窖,她从未见过燕不屈如此气急败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