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虽在宫中待过一段时日,但行止坐卧都是东宫之内,就连苏皇後的坤德殿也只去过那一次,更遑论前庭宫殿,因此行走在红墙青瓦之间,阿洛的心境也与以往截然不同。
舞阳郡主的身份与东宫选侍的身份犹如天堑一般,宫人看向她的眼神也与那时全然不同,没有漠然,没有怜悯,也没有因太子带来的畏惧,但都暗藏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大约是怕她紧张,丹阳一直握着她的手,目光冷冷扫过周遭暗暗打量着阿洛的宫人,语气略带意思嘲弄:“陛下宽仁,倒是纵得这些侍婢不知天高地厚了。”
阿洛知道姐姐是维护她,不过却也理解她这样的身世,旁人听说了总是要多好奇几分的。
丹阳撇撇嘴:“你看他们敢当着太子的面好奇吗?”
阿洛一哂,那自然是不敢的。她还没见过几个不畏惧太子恶名的,更别说当着他的面做出这样的事。
如此想来,倒也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想可不好,阿洛赶紧在心里制止自己。
踏进宫门,顺宁帝还未到,後宫的妃嫔却早早安坐,为首的自然是苏皇後和董贵妃,两人各被拥t簇,阵营分明。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各自凑在母妃身边。
阿洛跟在东山长公主身侧,深吸一口气迎上衆人的目光——这两位都是之前见过她的。
却见苏皇後与董贵妃二人面无异色,当真一副欢迎失散亲人的模样,亲亲热热地对东山长公主感叹,慈祥地夸赞舞阳长成了个好孩子,欣慰地表示这是廖家的大喜事也是皇家的大喜事。
动作行云流水,说辞无可指摘,一字一句都正常得不行,反倒让阿洛有种浑身毛骨悚然的惊诧感。
一番寒暄,衆人入席落座。
丹阳紧挨着阿洛,见她似乎有些不舒服,便小声询问怎麽了。
阿洛迟疑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皇後与贵妃先时见过我,应当知道咱们对外的说辞是假的,怎麽会……”
“怎麽会配合?”丹阳轻哼一声,“放心吧,这宫里没有人是傻子,你的身世廖家知道,太子知道,可没有人出来说一个字,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必然是咱们家与太子达成了协议。她们又何必来触这个霉头?故意得罪廖家和长公主府?”
也是,娘亲和爹爹这麽做是为了她的名声,不想外人因为她曾进过东宫对她指指点点,太子也答应配合,若是皇後或贵妃有意在这件事上搞什麽动作,就是摆明了要和廖家和娘亲为敌,确实得不偿失。
阿洛想通了这点,心下稍稍安定了几分。
果然宫里混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就在衆人半真半假的恭维寒暄里,顺宁帝从御书房摆驾到了,身後随行的除了廖太傅父子丶二皇子几个,赫然还有东川王在列。
阿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日既是“家宴”,自然没有东山长公主能来,东川王却不到场的道理。
只是这样一来……
满厅的人都起身向顺宁帝见了礼,顺宁帝擡手示意免礼,面色却隐隐透着几分难看似的。
廖泓逸朝东山长公主轻轻使了个眼色。
东山长公主微微颔首,心知定是朝堂之上发生了什麽,并且与东川王脱不了干系。而顺宁帝素来心胸狭隘,今天这场宴席怕是不好应对了。
阿洛尚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闻人恪的影子,又看厅中顺宁帝一到,似乎就要开宴了,不由嘀咕他是不是不来了?
衆人落座,顺宁帝一侧是苏皇後丶董贵妃,顺次还有几个位份在前的妃嫔,接着便是东山长公主与丹阳丶阿洛。
另一侧先是空了个位置,顺次才是东川王丶二皇子丶五皇子等人。
“这个就是舞阳吧?”顺宁帝的目光落在阿洛身上。
明明是温和慈祥的模样,也许是受了丹阳话语的影响,又或许是想起闻人恪先前的评价,阿洛一刹间心提了起来。
顺宁帝也是见过她的,正是在苏皇後宫中。旁人或许忌惮太子和廖家,装作不知她的经历,可顺宁帝未必。
“陛下。”阿洛硬着头皮镇定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