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恪慢慢擡起眸,她是真心在担忧他?
昨夜他毒发,她分明害怕得厉害,却一步也没有逃。他看得清楚,被他钳制住的时候,她眼里有对死亡的恐惧。
为什麽又来担忧他呢?
“不是说要在宫外多玩两日,晚上竞卖会不看了?杜梅娘方才不还给你送了册子。”
阿洛一怔,他是因为先前答应了她,所以才不肯回宫吗?
“那——”阿洛试探地说,“晚上看完竞卖会,我们就回去?”
闻人恪不置可否,将茶盏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又闭上了眼。
阿洛见他闭目养神,只当他答应了,也不再说话。
午间,杜梅娘又来了一趟。
阿洛软言谢了杜娘子邀她游逛熙和园的主意,只道还有些旁的事。
杜梅娘似乎也知道屋里那位主子的脾性,丝毫未觉有异,与阿洛说了几句晚上竞卖会的话儿便告辞离去。
日过申时,闻人恪睁了眼,一时见床榻近处无人,恍惚间有几分怔然。
他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片刻,眼底迷蒙散去,闻人恪刚要翻身下床,倏地一顿——
远处桌案上趴睡着阿洛。
闻人恪默然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起身下榻,脚下无声走到桌案前。
小姑娘头枕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下压着一本精致的金箔册子,正是今晚竞卖会的名录。
那册子才翻了一小半,可见小姑娘是还没来得及看完便被周公召去了。
阿洛醒来已近酉时,天色染上昏沉。
她从床上坐起来还有几分晕乎乎的,若不是屋里一应陈设都十分陌生,一时都想不起来她已经出宫了。
……不对啊,她怎麽记得她之前好像没准备睡觉来着?
还没梳理清楚脑子里的一团浆糊,阿洛就先看见了桌边自斟自饮的闻人恪。
“殿下,你好了?”
闻人恪早就听见她的动静,闻声把目光从册子上移开:“醒了?”
“嗯。”阿洛应了一声才猛地想起自己睡着之前躺在床上的明明是太子殿下,而她在看杜娘子送来的竞卖会册子,那她又是怎麽……
阿洛忙道:“殿下什麽时候醒的?”又是什麽时候把她送到床上去的。
“醒了一阵子了。”闻人恪随口答她,神色与从前一般无二。
阿洛仔细打量了下,见他似乎真的不难受了,心下微松,这才注意到太子殿下居然也在看册子——
“呀,竞卖会的时间是不是要到了?”阿洛有些懊恼,连忙去看窗外的天色。
闻人恪合上册子:“不晚。”
说是不晚,待阿洛收拾了下衣着,出来时杜梅娘已等在院门口。
见到他们,杜梅娘便笑盈盈迎上来道:“梅娘给贵主儿请安了,前头竞卖会都已经布置妥当,正要来请贵客移步。”
只是阿洛见她做派似乎已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丝毫不像要进去请人的模样,不过却也并未多言:“杜娘子有礼了。”
闻人恪见到杜梅娘等在门前也不意外,只点了下头,迈步走在前。阿洛连忙跟上。
或许是为着今晚的竞卖会,园子里的灯笼都换了新的样式,各处也做了不同的装点,比之昨晚另有一番气象。
沿着鎏金彩饰的曲径走了一阵,转角间,耳畔的宁静被轰然打破,似是骤然踏入了一处繁华胜地,人声鼎沸,笙歌四起,处处是觥筹。
正中一座高台,此时有舞娘于其上,身姿曼妙,鼓乐相和,端得是一副红飞翠舞花天锦地之象。
杜梅娘将人引到一张极靠近高台的桌前,福身道:“还请贵人见谅,竞卖会惯来不设雅座,只得委屈贵人坐在堂下了。”
阿洛环视一圈,发现附近相似的桌子倒还有几张,装饰什麽的都与远一些的桌子不大一样。
看来即便是都在堂下,也还是有些区别的,可能与殿下说的特殊的请柬有些关系吧。
这个规矩闻人恪是知道的,只瞥了眼高台便在桌前坐下,瞧着没有生气。
见他没有意见,阿洛也跟着坐下。
这边伺候的下人就多了许多,杜梅娘从一个小厮手中接了茶盏和果点摆在桌上,正要退到一旁,忽听得闻人恪开口道:“备一席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