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夫人们的眼神她并不陌生,早在苏家的时候她便知道二夫人不喜她,除了因为她占了四姑娘的位置,还因为她的容貌。
同样在她还顶着苏四姑娘的名头时,也已明里暗里听过不少与苏家有交情的人家掌事主母暗示二夫人,以她这样的相貌,将来亲事只怕有波折。而这波折,也不过是个委婉的说辞。
苏皇後早已敛了情绪,笑着擡了擡手:“快起来吧。”
说罢,又转向太子道:“本宫也是听说巡狩一行你居然破天荒带了人,这才忍不住想把人叫来瞧瞧,倒是没想到你连这一会儿都舍不得,也要跟着来。”
阿洛起了身,乖巧地站到闻人恪身边。
听了皇後娘娘的话,只觉这深宫内苑也不容易,母子俩说话都拐弯抹角的。
闻人恪微微勾唇,话里听不出喜怒:“这就是母後误会了,儿臣只是恰好在宫里,听说母後召见,还以为母後是想儿臣了,正巧这丫头在围场的时候伤了脚,索性捎她一程。”
苏皇後当然不信他的话,只是嘴里顺着说:“既然伤了脚,你遣个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还值得把人也折腾来。”
如此一说,倒显得是太子多此一举了。
闻人恪淡笑:“这不是您那位传话的大宫女直说苏家二夫人想念女儿想得不得了,您又最看不得人难过,这才让她务必把人请来麽?”
一句话登时让苏皇後面上的笑意浅了,看向闻人恪的目光染了几分冷意。
不是她的错觉,太子今日确实是有意与她作对。
往日他们母子虽不和,但当着外人的面总还会做几分母慈子孝的掩饰,例如方才的对话,她分明已退让了,只要他跟着说一句孝顺她之类的话便能自然而然揭过,这样的操作两人从前都是驾轻就熟。
然而他偏不。
不仅不圆场,甚至还故意把她派香织去请人的事摆在台面上,一个“务必”足以令场面变得异样起来。
阿洛同样察觉到太子殿下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转念想起他今日好像确实比之前回宫要早得多,不然也不会正好撞上这件事。
难道,是在宫外发生了什麽事吗?
苏皇後紧盯着闻人恪,却丝毫不能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慢慢叹一口气,示弱般地道:“本宫就知道,一定是香织说话哪里说得不对,惹着你了,你这是来给本宫上眼药来了。得,本宫明白了,以後定然不会再叫她出现在你面前,行了吗?”
殿内,立在一侧的香织听见苏皇後这话,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灰败,沉到谷底的心被寒冰封住,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她明白,皇後娘娘嘴里的不再出现不是让她以後避开太子殿下,而是永绝後患的不再出现。
求生t的本能使香织还想张口说点什麽,但一瞬迎上苏皇後那双彻寒的深眸,凝聚的勇气立时消散,就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殿里的衆人不可避免地察觉到气氛隐隐的凝滞,从皇後娘娘与太子的对话里听,似乎是因为苏家侍妾。
一时间,阿洛只觉暗中打量自己的人情绪更复杂了。
闻人恪听了苏皇後的话,似乎权衡了下,才勾唇一笑:“谢母後。儿臣就知道,母後心里还是最疼儿臣的。”
说罢,也不管苏皇後的脸色,径直拉着阿洛到一旁坐了下来。
苏清韵跟在苏二夫人列在一群高门女眷里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阿洛,几日不见,事情似乎越发脱离了她的掌控。
汝阳王死了,阿洛还活得好好的,甚至不知怎麽的似乎很得太子的荣宠,如今还为了阿洛与皇後娘娘起冲突。
这一切都让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她,莫说有太子护着,甚至她最深重的苦难就来自于太子。
今天要不是亲眼看见,她绝不会相信太子也会替一个女人出头。
还有苏皇後,她分明记得苏皇後其实心里恨极了苏家的人,那时候她以为同样出自苏家,苏皇後或许会能给她提供一点儿帮助,可她等来的却是苏皇後冰冷的眼神和酷烈的刑罚。
可是为什麽,现在轮到苏清洛,一切都变了。
大殿内重又恢复先时叙话的氛围,只是有闻人恪在一旁,到底有些不一样了。
阿洛对他的情绪有几分担忧,时不时看他一眼。
闻人恪察觉她的动作,微微歪头,低声问:“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