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一百一十九章
人不可貌相。
沈安宁懵懂,猜测道:“你想你自己长得这麽好看,其实呢,黑心黑肝,对吗?”
粱廷玉:“……”
她擡头,食指敲在小皇帝的脑门上,“我好歹是你的先生,你晓得尊师重道吗?”
沈安宁哎呦一声,被迫捂着脑门,“你不是这个意思呀。”
粱廷玉坐得端正,总有一日被她气死,自己收的学生,自己造的孽,自己背着。
“陛下知晓六皇子如何去的吧?”她直接开门见山,“我也很感激陛下替我善後。”
沈安宁眨了眨眼睛,收敛天真的笑容,直言道:“太傅为何这麽做,为的是谁,朕心里清楚。我本以为是太傅为感恩,送我一个天下,直到这些时日,我才明白,太傅所思,不仅仅是为我,也为天下百姓,对吗”
藩王坐大,处处弊政。
江山如何漏洞的木桶,处处都破了,先补哪里,後补哪里,都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粱廷玉轻笑一声,目光幽幽,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陛下竟将我说得如此大义。”
“这是事实,太傅有三万骑兵,明王信你,你完全可以自立。”沈安宁坦然,“你若自立,我必然支持你。我所要的,不过是天下安宁,待这里安宁,我便回北境去。”
她自觉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子,赶鸭子上架,她没有能力守住江山。
粱廷玉摇首,道:“我若自立,便是逆臣,你则不同,你是兵马大将军,麾下数万将军,北境是服你的。你称帝登基,是不可逆一事。”
但你的病,是萦绕心口的麻烦事。
粱廷玉没有宣之于口,继续说:“六皇子是我所杀。”
她坦然承认,没有一丝隐瞒,沈安宁轻笑道:“那又如何,杀一日而保天下。我以前不懂为何要女子去和亲,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牺牲一人去换取多年和平,其中也有道理。”
“当然这是国之无能的现象,我既然做了皇帝,便不会有和亲一事。粱太傅,今日揭露自己的事情告诉我人不可貌相,是不是想说雁南的事情。”
粱廷玉眼不红心不跳,面无表情地夸赞:“陛下聪慧。”
“我是不懂,不是傻。”沈安宁翻了个白眼,“雁南来京,没有证据,总不好将人赶出去的。”
粱廷玉却说:“她在你身边七年,你连人家来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傻。”
沈安宁尴尬不已。
粱廷玉继续说:“陛下既然怀疑,就不要让她近身了,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天下千万百姓的,你沈安宁三字,天下远扬,让人闻风丧胆,你的名字比军队还要好用。”
“若你出事,天下乱,北境乱。”
沈安宁听进去了,粱廷玉凝神细观她面容:“陛下,保重身子,臣辅助之国主,必然长命百岁,不然,粱廷玉背弃旧主,遗臭千古。你该让我做出些事情,均公田,厚农桑。”
沈安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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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廷玉走後,沈安宁枯坐良久,黄昏之际,她派人去召雁南。
她没有郑冉的耐心,也没有粱廷玉的聪慧,既然怀疑,那就去问问。
天色入黑,雁南才姗姗来迟。
皇帝坐在殿内,她跟着内侍入殿。皇帝的面容在眼中徐徐放大,她又白了些,往日晒黑的肌肤依然复原了。只下颚棱角,依旧被风沙磨砺出锋芒。
雁南入内後,叩首行礼。
皇帝赐座,让人去奉茶,缓了片刻,她直接开口:“我昨日梦见二郎了。”
雁南眉眼舒展,似乎很高兴,“你们说话了吗?”
“没说话,我和他就这麽静静坐着,雁南,说一说你和二郎的事情。”沈安宁学会了将自己的心装起来,用虚僞的一面面对人。
殿内就两人,皇帝坐在灯旁,眉眼和煦,雁南打量她,发觉眼前的沈安宁是善良的那一个。
雁南见到的沈安宁多是疯子的一面,这麽平静地说话,还是第一回。
她笑了下,显得柔和,慢慢说道:“他如果活着,今年有应该二十三岁了。我今年二十又二了。那年相识,他十四,我十三岁。”
沈安宁算了算,那就是九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她从北羌回来的前两年。
“我父母死了,舅父收养我,後来我发现我父母给我留的钱都用完了。我家其实很富有的,世代做生意。陛下,你知道吃绝户吗?她们收养我是假,其实为了我父母的家産,吞并私有。然後将我找了户人家嫁了,我逃出来,遇到沈二郎。”
“後来我就跟着他,我无处可去了。上天让我遇到他,也许是一种缘分。我喜欢他,他看着我的时候也会笑,我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很快乐的。他说等救了妹妹回来,他就娶我。”
沈安宁看着她,神色凝重,“你的舅父还活着吗”
“死了。”雁南说,“你回来的前一年,我回去了,羌族人来了,烧杀抢夺,人都死了,是报应啊。”
沈安宁沉默,这就意味着没有证据证明刚刚一番话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