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敏木尔亲笔字迹,她认了出来。
而那信上的内容,褚铭称为“银词秽语”,不是冤枉。寥寥数语,全是小夫妻热烈的闺房私话——
“玉儿,我无时不在疯狂地想你,想你那又圆又皎白的月亮,想你润甜的樱桃。”
“我可以忍受你跟他,但我要你夜夜梦到我,喊我的名字。”
“你是因我而绽放的雪莲,因我而落下的红梅,我永远记得我们的初婚的时候,你垂首的娇羞。”
“玉儿,我的月亮,我爱你,你要信我丶等我。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挚爱的女人,我要带你回家。。。夺妻恨,今生必雪。。。”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明玉看完全部,极为想吐。
这和她原印象中,终日颓废,向她乞怜,命在旦夕的敏木尔不同。信纸上跃然而出的敏木尔,自信且执着,根本无需她的保护,千方百计想抢回她,甚至不惜写这种东西来诬蔑她。
简而言之,她被敏木尔骗了。
长公主脸上亦是红一片,白一片。
这露骨的书信,赤*裸裸的证据,褚铭自不会放过,早让译者读给她听了。
她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写信都直白,还是那男人用西厥文所以放得有些开,总之听得她面臊耳热,心里越来越虚。
一开始,长公主不信明玉会勾结外敌,谋害三儿。可这信件丶玉佩摆出来,她突然回忆起了前头那蛮子女婿,是个广受称赞的美男子。
早有不同的人和她说过。原西厥王子敏木尔相貌极为英俊,深目高鼻,颀长白皙,兼有一种异域风情,曾去过几次郑国,郑国许多女子看他一眼都面红耳赤。
长公主没见过这女婿,却见过他那小舅父都绪。当年都绪出使上京,也因其俊美相貌引起过小小轰动。而得了手的清河郡主夏侯宝纯,至今都念念不忘,与都绪在驿馆中相守的那几日风光。。。
都说外甥像舅,长公主推测敏木尔的俊美名不虚传,也正因这样,她才把明玉嫁给他。
至少得个俏郎君吧,长公主当时想。
但现在,坏也坏在这俏郎君身上。
她是年岁长了,生出丈母娘心态,认为褚策才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希望女儿跟他。可明玉是个年轻女子。年轻女子,总有一段爱俏的时候。
想想宝纯,曾为了美男子干出过少蠢事。。。又想想柳姝城,青春时不也为了夜会尹修闯宵禁,被卫兵逮住,闹出全城的笑话。。。
女人又不像男人,说忘情就忘情,说抛家就抛家。何况敏木尔还是明玉第一个男人,奉父母之命嫁与的丈夫。一时割舍不下,心软了行差踏错,也不算稀奇。。。
正是这麽想着,长公主愈来愈不自信。
可明玉惶惶望住她,已不愿再对褚铭辩解什麽,只求母亲能明白自己。
“阿娘,我没有。我没有勾结敏木尔害三哥。我爱三哥,阿娘你知道的,我爱他,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怎会害他?”
长公主垂眸,不发一语,只避开明玉的眼光。
她固然知道明玉很爱三儿,可她也不确定明玉有没有撒谎。需知,有时候爱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而三儿已经死了,明玉痴情于一个死人,也没有意义。
便沉默良久,伸出一双素手,再给褚铭添了杯茶。恭顺听着他,又开始审明玉。
打开黑木匣子,摊开里头的布防图,褚铭恨道。
“今冬国北的布防图,我儿慎重藏在书房里。可除了他,安平,就只有你能随意出入书房,连谢家那女子都没的资格。”
“你也是好心机,怕露馅不直接偷图,叫丫鬟拿出去找裱画的揭了一层。把原图归位,揭的那层就给了蛮子。柳明玉——”
褚铭喝。
“你这蛇蝎女人,不仅谋害我儿,你还叛国!叛国!你不止叛允阳,你还叛了大齐,我儿辛辛苦苦守疆卫土,你勾结前夫背後捅他一刀。。。”
“我没有!我死都不会背叛三哥!”
明玉索性不跪了,站起身来反驳。
她苍白一张素脸,瘦弱身躯直发颤,要把心中怨气发泄出来——
她才是失去最多的好吗?她才是。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心爱的男人。从此开始漫无目的的生活,不知一腔热情该涌向哪里。
却根本来不及悲伤。除了安平,周围的人都不曾安慰一下她,要麽等她拿主意,要麽指责她害死丈夫。连亲生母亲都不相信她,逃避她的眼神和呼喊,只当她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