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馀担心。先把事办好。在大王面前要说些什麽,都记住了吗?来,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文瑜点头,止住了哭,把安秀告诉她的话重新练了一遍。
临去王宫前,安秀把那蝴蝶钗从她头上拔了下来。“回来再戴吧。你一个丫鬟身份,戴这贵重钗饰不妥当。”
文瑜应了,默然跟了他去。
安秀隐藏得固然深,但文瑜还是觉得有迹可循,如果她意识再清楚一些,再细心一些,可以发现一些端倪的。
譬如说,那“鬼影”是谢夫人来阳城後出现的。她被谢夫人赶走的前夜,收到了关于明玉前夫的密信,次日安秀带人领她,恰巧在路上遇到了威胁对象明玉。
而那鬼影神通广大,哪儿都能去,明明是个男人,却只触摸她,这两点就值得怀疑——
除了安平安秀和褚策,谁能再府上如是自由,连明玉和谢夫人也有禁区,她们互不去对方院子。
她如果再敏锐一点就好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她被安秀控制着恐吓着,自身难保,思绪也是断断续续的。直到听闻褚策的死,明玉将受审,安秀把她带走,她才模糊地把这一切连在一起。
明玉被金甲卫直接带到了慎思堂。
慎思堂位于王宫西北角,孤零零一座,不与别的殿宇勾连,多是大王用来问话和秘密审讯的地方。
可谁都知道,带到这的人,基本都是有罪的,轻重的差别罢了,下一步,送往幽塔狱收监。
明玉迈进慎思堂,见褚铭已经坐在里头,满脸愤怒和悲戚。长公主坐在一边,面含愧色,左下首位站着周奇,冷然扫了明玉一眼。
实则周奇今日本该带侄子周解来,周解才是审讯紫玟,拿到其口供的直接人。但周解天性乖戾又倔强,察觉这里头猫腻,恨伯父等人利用他,称病不来了。
周奇本不信,去他家寻他,却见周解当真病了,出了满脸的疹子,再合着他那口水吸溜的样子,邪性得叫周奇头皮发麻。赶紧取了紫玟口供,不再理这晦气侄子,自行来了王宫。
片刻,褚萧也来了。明玉盯紧他,他却不与之对视。拜了大王,退到一边垂首听。
殿上的褚铭望着明玉,怒气已在蒸腾。
此时未免国北军民恐慌,褚策之死未对外公布,肃陵侯府也没有治丧。因而明玉还不用穿孝衣,穿的是淡色衣裙,全身无一佩饰,只戴两支银簪将一头乌发盘起。
要不说呢,若要俏,三分孝。在这阴森肃穆的殿内,明玉如一朵带露的白莲,素净而柔弱,摇曳不能自已。
素裙银簪衬得她更为白皙,眼里因哭过泪光潋滟,这几天悲伤和劳累,她跪在地上气力不足,却显得姿态婀娜,楚楚可怜。
褚萧花了很大的力气,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
可褚铭就见不得她这妖俏样。他心里恨啊!
好好一个儿子,就叫这女子给骗了,害死了。如果说先前他还有点後悔,或者庆幸,但现在面对着明玉这红颜祸水,他就化身为正义而慈爱的老父,誓要弄死这害他儿子丶勾了他儿子魂的女人陪葬。
但明玉对褚铭又何尝没有恨?
若不是褚铭天天猜忌儿子,国北形势严峻,他还在掣肘和防范褚策,不准增援,不准肃陵大营调兵,也不让他俩一同前去。何至于让褚策独自死在国北,尸首都落入呼伦人手中?
他褚铭是有许多个儿子,她只有褚策一个丈夫。她心里的恨,找谁讨还?
于是,这两个各怀恨意的人,对视了一眼,竟电光火石一般眦地一下,都读出了对方没藏住的恨意。褚铭毕竟是君父,将手中象牙球超明玉掷去。
“妖妇,贱人!”他雷霆般吼骂。
明玉没料到褚铭会动手,未能躲开那飞闪而过的象牙球,镂空的棱角刮开了明玉的额角。
长公主蹙了蹙眉,想开口劝一劝褚铭。
“闭嘴!”褚铭不等长公主说话,先怼了回去。
“孤上次问你,她犯事如何处置,你是不是说,她是我褚家的媳妇,孤爱怎麽处置,就怎麽处置?”
长公主默然收声。
出了这样的事,她着实无法再在褚铭面前直起腰板。不管真相怎样,至少目前看来,明玉洗不脱罪,害死了人家的大好儿子。
长公主眼里渐渐起了冰霜,望了一眼褚萧。
明玉举袖擦额角的血,那素色袖子上顿似开了几多亮眼蔷薇。褚萧终忍不住瞟了她一眼。便听褚铭又骂。
“妖妇,你男人都死了,你还扮那妖妖娆娆的相给谁看?护着一张脸还想勾引谁?还想祸害谁?”
“你要是忘不了前头的人,你大可直接跟他走。想嫁三儿的女子多得很,不缺你一个。你怎的就非要留下来,害孤的儿子?”
“可怜三儿英雄一世,被你这妖妇勾了魂。他待你不好麽?不嫌你二嫁,不嫌你流落过,孤都晓得他万般娇宠你,以致于受了蒙蔽都不知道。现在他年纪轻轻死在外头,回不了家,是被你这贱人害的。孤就要取你的命,给他陪葬。他无尸下葬,孤也要把你挫骨扬灰。”
明玉没听明白。却见长公主一副理亏神情,便知在场人都深以为然。
而她前阵子被软禁在家,有许多消息对她封锁,故而不知这些事。